一
一個扎著兩條羊角小辮的姑娘,捧著一簇鮮花,來到人民大會堂門口。
“小姑娘,你找誰?”門衛親切地問。
“我找侯希貴委員。”小姑娘有點怯生地回答。
“他正在里面開政協會呢!”門衛指指里面。
“我在這兒等著他。”
“要十二點才散會呢!”
“我等他到十二點!”小姑娘十分執著地說。
“你找他有什么事啊?”門衛對小姑娘的執著有點吃驚。
“我有話跟他說。”
“啊!”
門衛不再說什么了。為與侯希貴說幾句話,她寧愿在門口站4個鐘頭,他還能說什么呢!
一小時,兩小時,小姑娘像個持花站崗的衛士,專注地站在門口。三小時,四小時。大會堂門口終于出現了攢動的人頭。
小姑娘睜大著眼睛,仔細在人群中搜索著。
“啊!侯希貴叔叔!”女孩一個箭步走上前去,將一束鮮花放到侯希貴手里,“我叫李麗萍,是你支助我讀完了小學,現在到北京一所舞蹈學校上學了。”
“啊!李麗萍!”全國政協委員侯希貴俯下高大的身軀,緊握李麗萍小小的手。他支助過那么多孩子上學,當然記不起這個小小的李麗萍了。“你學習還好嗎?李麗萍。”
“還好!”李麗萍望著侯希貴點點頭。
“這就好!”侯希貴摸著小姑娘的頭,“有什么困難嗎?”
“有困難咬咬牙就過去了!”
“這就說明你有困難了!”侯希貴打量著小姑娘說:“今晚我到你們學校看看去!”
晚上,月朗星稀,侯希貴輾轉來到小姑娘的學校。細心的侯希貴先找到小姑娘的班主任,班主任告訴他:“李麗萍無論文化課、專業課都是全班最好的,只是,最近她家里發生了很大的不幸。” “什么不幸?”侯希貴焦急地問。
“她多病的父親久治不愈,這個月終于離開人世。她母親也確診為癌癥,唯一的弟弟被迫輟學。她還是咬緊牙關在硬挺著。”班主任低聲說著。
侯希貴眼里汪滿了淚水。一周以后,李麗萍母親接到一張匯款單,上面寫著:“李麗萍的母親,知您重病,小孩輟學,匯上5000元,做為您治病和小孩上學之用。今后有什么困難,不要告訴李麗萍,請直接寫信告訴我。我的聯系地址,寫在匯款單上,侯希貴。”
二
“尊敬的侯希貴先生:我們是你家鄉一所小學的師生。實在出于不得已,我們向您寫出這封請求支援的信:我們學校年久失修,是一座極為嚴重的危房。但縣、鄉、村三級財政都十分困難,一時拿不出過多的錢來給我們學校修整危房。為了幾百孩子的安全,我們給您寄來了這封信……”
“走。我們看看去!”侯希貴對跟隨了自己多年的師弟兼秘書長劉少鵬說。
師兄弟倆踏著泥濘的村道,向來信的這所小學走去。
“啊!這怎么行?”侯希貴看著搖搖欲墜的校舍十分焦急,“這樣的危房,隨時都可能倒塌呀!孩子在里面上課多危險!”他皺著眉頭,問劉小鵬道,“我們從香港帶來的錢還剩多少?”
劉少鵬為難地看了師兄一眼:“只有1000多元了!”
“都捐了!”侯希貴大手一揮。
“都捐了,回香港的路費呢!”劉少鵬試探著問。
“借!”侯希貴大手一揮。“可這1000多元也建不了學校啊?”師弟劉少鵬愁眉不展。
“請和這個學校的校長一起,將鄉建筑公司經理請來。”
鄉建筑公司經理被請來了,雙眉緊鎖。
“總經理先生”,侯希貴和氣地說,“修整這所學校要多少錢?”
“至少150萬。”總經理為難地說,“可這個學校還欠我們60萬元,已經10年了,一直沒有還。”
“這樣吧”,侯希貴對總經理說,“這210萬由我出。這次我沒帶這么多錢來,我先給你打個欠條,我馬上回香港給你匯來。”
總經理點了點頭,侯希貴是值得信賴的。
侯希貴像欠了這所學校的“債”似的,當天下午,便趕回了香港。半個月以后,一張210萬元的匯款單便從香港匯到了鄉建筑公司的賬戶。不幾天,學校便聽到了鋸木聲、砍磚聲和孩子們圍著正在修建的新教室熱烈的掌聲、歌聲和歡笑聲……
三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和一個10歲左右的小孩,一人挑一擔重重的山貨,吃力地在崎嶇的山道上走著。肩上的扁擔,壓成了彎弓。汗,從一張蒼老的爬滿皺紋的臉上,從一張稚氣未落的小臉上一滴一滴滴下來
“停!停!”侯希貴喊著司機。
小臥車“嘎”地一聲停了下來。
侯希貴和他的師弟兼秘書長劉少鵬從車上走了下來。
“老大爺”,侯希貴迎面向他們走去,親切地喊著,“爺倆挑著兩擔這么重的山貨,上哪去啊?”
“趕集去!”老大爺一邊喘著氣,一邊吃力地回答著。
“挑這么重的東西,怎么不坐車啊?”
“坐車?”老大爺擦了一下額上滾滾的熱汗,望了侯希貴一眼,“這樣的山道還能走運貨車?再說,有車我們也坐不起呀!”
老大爺一邊回答,一邊吃力地往前走著。
“咔嚓,”老大爺衰老的腳碰上一塊石頭,摔了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擔里的山貨,撒了一地。侯希貴憑著自己在劇團練就的功夫,一個箭步躥了上去,將摔倒在地、額上流著血的老大爺扶了起來。
“老大爺”,侯希貴撲打著老大爺身上的塵土,急切地問。“摔著哪兒沒有?”
“沒有,沒有。”老大爺一邊摸著自己瘦削的老腿,一邊連聲道著謝。
“來,請坐這兒。”侯希貴扶著老大爺在一塊大青石板上坐了下來,“我給你按摩按摩。”
侯希貴跪在地下,給老大爺按摩起來。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汗水,從侯希貴額上一滴一滴往下滴著。
“好一些了嗎?”侯希貴一邊緩緩按摩,一邊關切地問。
“好一些了。”老大爺微皺著眉,咬著牙關,輕聲回答著。
侯希貴沿著脈絡,更加認真地一上一下按摩起來。汗水,浸透他白色的襯衣,往下滴著。
“好一些了嗎?”侯希貴自己已經氣喘吁吁。
“好一些了。”老大爺的眉頭舒展了一些。
“我來吧,師兄。”站在一旁的師弟劉少鵬看到自己的師兄實在太累,輕聲請求道。
“不行!不行!”侯希貴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你的功夫比我差遠了!老大爺這么大年紀了,稍一不慎,就會留下終身殘疾呢!”侯希貴一邊按摩,一邊對師弟劉少鵬說:“你去到附近山民家里弄點水來喝,就便弄點酒來,做按摩用。”
“好!”師弟答應著,飛快向遠處一家山民的住屋跑去。
“等等!”侯希貴對走遠的師弟劉少鵬大聲喊著。師弟劉少鵬站了下來。
“要人家的酒,別忘了付錢!”侯希貴吩咐著,想了想,接著補了一句,“還要多付一點!”
“來,快把酒給我。”侯希貴接過師弟劉少鵬弄來的酒,輕輕抹在老大爺的傷處,一下一下揉著,揉著
老大爺微微伸了一下自己的腿,終于能夠站起來了。
“老大爺,喝水!”侯希貴端著水,送到老大爺手中。老大爺喝下水,臉色好多了。
“老大爺,你家幾口人啊?”侯希貴一邊扶老大爺坐下,一邊和藹地問道。
“8口。”老大爺一邊喝著侯希貴遞過來的水,一邊回答著,“大兒子去年開山,被炸藥炸死了,留下這么個小孫孫。”老大爺指著身前跟他一起挑山貨的小孩。“沒錢讀書,今年輟學了,跟我一起賣山貨。二兒子得了重病,沒錢吃藥,一病幾年不起。老伴70多歲,躺在床上,日日夜夜哭喊老大的名字,雙眼哭兒子哭瞎了……唉!先生,命苦呀!”老大爺眼里流出了幾滴渾濁的眼淚。
侯希貴雙手搓著自己的褲腿,不知所措。
“老大爺”,侯希貴揉揉自己紅紅的眼圈,“你們爺倆的這兩擔山貨我都買下了。”
“啊!您買這么多山貨?你是做山貨生意的?”老大爺用疑惑的眼睛打量著身前這個高大的眼圈紅紅的男子漢。
侯希貴點點頭,問:“多少錢一斤?”“3毛。”“我給你8毛吧!”侯希貴知道,白給山民的錢,他們無論如何是不會收的。
“什么?”老大爺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侯希貴沒有向老大爺解釋,接著問道:“兩擔一共多重?”
“大概120斤吧,我給你稱稱。”老大爺要去取稱。“不用了,就做150斤吧!”“這怎么行啊!”老大爺搖著頭。
“到山外我會賣出大價的。”侯希貴重重揮了一下手,以增加自己說話的可信度,“我先付給你5000元,賣出了大價,我再將多賺的錢付給你。”
侯希貴從身上掏著錢,帶的錢不夠,便對師弟劉少鵬說,“你先給我墊500元,回去給你。”
侯希貴將一疊票子遞到老大爺手中。
“啊!”老大爺用顫抖的手接過侯希貴遞過來的一生從未見過的一大把票子,驚疑中帶點驚喜地打量著身前的侯希貴:我今天是不是遇到了神仙啊!
侯希貴將車尾箱打開,將爺孫倆的兩擔山貨滿滿地放了進去。
“上車吧!我送你們回去!”侯希貴扶著老大爺坐進汽車。
汽車在崎嶇狹窄的山道顛簸著,侯希貴望著幾乎不能通車的坎坷的小道,眉頭越皺越緊。
“咔嚓!”汽車陷進小道上一個深坑,怎么也開不出。
侯希貴走下車,將老大爺安排在一個樹樁上坐下,自己和師弟劉少鵬一起奮力推起車來。侯希貴大大的肚子擦到了地上,泥土呼呼地撲在他的身上……
“嗚!……”推上一點,退下來!“嗚!……”再推上點,又退下來!
老大爺想站起來,幫著推車,侯希貴連忙將老大爺按著坐下:“您老這么大年紀了,腿又受了傷,快坐下!快坐下!”他卷起衣袖,又去和師弟劉少鵬一起奮力推起車來。
汽車像一個癱瘓了的病人,癱在深坑里,怎么也爬不出來。
“少鵬”,侯希貴滿頭大汗,喘著氣對身邊汗褂濕透的師弟說,“看樣子,是不行了。你去村里請老鄉來幫幫忙吧!”
村民們帶著木棍,帶著鋤頭跟著師弟來了。
一鋤、兩鋤……一條小槽挖了出來。
“嗚……”地一聲,小車終于從深坑里爬了出來。
侯希貴用師弟身上所有的錢,支付了村民的工錢。
村民不要,侯希貴將鈔票一張一張硬塞到村民的手里:“耽誤了大家的工夫啊!”侯希貴十分抱歉地說。
“先生”。身邊的老大爺說話了,“您就送到這兒打轉身吧,前面的路更不好走!”
“不行!”侯希貴擺擺手,“我一定要將您老人家送到家里,您老人家剛受了傷呀!”
老大爺再次被侯希貴扶上汽車。汽車經過九磨十八難,終于將老大爺送到家里。
趁老大爺不注意,侯希貴悄悄將老大爺的兩擔山貨藏在一個門角里,開著車,艱難地走出了這個小山村。
“到鄉政府去!”侯希貴對司機吩咐道。
找到鄉長,侯希貴說:“鄉里的路太難走,車進不去,山貨運不出,我看到山民們的山貨一串串爛在樹上,可惜呀!這樣下去,我們的山民哪年哪月才能走出困境啊!”
“可我們鄉里財政實在困難。”鄉長無可奈何地雙手一攤,“好多最基本的急需工程都顧不上,哪還顧得上修路啊!”
“要想富,先修路。”侯希貴誠摯地對鄉長說,“我捐點錢給鄉里修路。這次回大陸帶的錢不夠,我先將這輛車賣了,錢留給你們,再從香港匯點錢來,錢不夠,再寫信給我,一定要千方百計將這條路修好。”
一個月后,400萬元從香港侯希貴的賬號打到了鄉政府僅存幾十元的賬號。
三個月后。一條寬寬的鄉道,便蜿蜒盤旋在這個鄉的崇山峻嶺之間。
金色的鄉道上,響起了山民們賣完山貨后歡快的笑聲,人們給這條路起了個名字:叫“侯希貴路”。
四
黑板上用美術字寫著:“全國十大社會公益之星”侯希貴先生談自己的童年。
侯希貴微笑著站在鋪著天藍色臺布、擺著一盆菊花的講臺前。
臺下坐滿了睜著大大眼睛的小學生。
“同學們”,侯希貴平和地開始了自己的講話:“我出生在湖南省漢壽縣一戶貧苦的藝人家里。這是個‘梨園世家’。同學們知道什么叫‘梨園世家’嗎?”
小學生們搖搖頭。
“舊社會唱戲的叫‘梨園子弟’,有錢人養活我們放在梨園,供他們享樂。因而,世世代代唱戲的家庭,就叫‘梨園世家’。”侯希貴眼里涌上一層悲戚,“在舊社會,唱戲的叫‘戲子’,是社會最底層、最被人們看不起的人。我們做‘戲子’的,常常受到各種各樣常人難以忍受的欺凌和壓迫。我父親是活躍在八百里洞庭一個戲班里的一名武生演員,他武功很好,為人正直,不畏強暴,路遇不平,常常拔刀相助。大家看過根據金庸小說拍的電視劇《射雕英雄傳》、《書劍恩仇錄》嗎?”
“看過!”小學生們一齊脆生生地回答著。
“我父親就像電視里俠肝義膽的大俠。一次,一個財主想侮辱我們的一個女演員,帶著一幫地痞流氓,沖進我們的劇團,將這個女演員抓了去。父親怒不可遏。當晚縱身翻墻,躍進老財主大院,將老財主的狗腿子打得落花流水,老財主被五花大綁捆在床上,父親不顧生命危險將這女演員救了出來……”
孩子們睜大著驚疑的眼睛,聽侯希貴講著正義戰勝邪惡的故事。
“老財主揚言,要將我們一家斬盡殺絕,全家誅滅。我們一家在那待不住了,我便和父親、母親流落他鄉。常常靠討飯度日,經常被老財主家的惡狗咬得鮮血直流……”
孩子們的眼里汪滿了淚水。
“大家說地主老財可惡不可惡?”
“可惡!”孩子們舉著小手憤怒地回答著。
“后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劇團收留了我們。我便在劇團向父親和其他的師父學武打,我和父親一樣成了一名武打演員。我也繼承了父親的秉性,好管閑事,好打抱不平。幫助人,成了我和父親的一大樂事。父親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孩子,以后得靠你自己了!你不論走到天涯海角,只要事業有成,一定要報答父老鄉親。為人處世,一定要積德行善……”’
孩子們眼里噙滿淚水,小拳頭越攥越緊……
五
全國政協委員、慈善家侯希貴先生捐贈社會過億大會。
紅底白字的會標掛在禮堂前面。這是我國第一次開這樣的會。
“侯希貴先生”,一位外國記者十分有禮貌地向侯希貴問道,“你一個人向社會捐贈過億,在中國,您一定是一位數得著的大亨了!”
“大亨?”侯希貴聳聳肩,笑了:“我的錢是左手進,右手出,右手進,左手出,在銀行的存款接近于零。”
“真的?”外國記者驚疑地望著侯希貴。
“是的。”他的秘書長劉少鵬證實道,“我們有時回香港的路費都是向人借的。”
“啊,”外國記者連連搖著頭,“不可思、義!不可思議!那么,尊敬的侯希貴先生,您這樣做,圖的是什么呢?”
“圖的是人民過上好日子。”侯希貴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將我用血汗掙來的錢,捐給我的家鄉,捐給我的同胞,捐給我的祖國,我心甘情愿。”
外國記者用筆在自己的采訪本上快速記錄著。
一位香港記者擁上前來,接著問道:“侯希貴先生,在我們香港,很多人都知道,你不吃好的,不穿好的,你常常為家人浪費一張紙而發火,常常將吃剩的飯菜親自打好包,留著下一頓吃。你常常一件衣服穿十幾年,竭盡全力積攢每一分血汗錢捐給家鄉,支援內地建設。香港有些好心的老板多次勸您:‘別捐那么多,留點錢給自己養老吧!’您對這些香港老板善意的勸告。是怎么想的?”
“謝謝這些香港老板的關心。”侯希貴微微一笑,“我確實會老的,也確實存在一個養老問題。但是,我多為人民做善事,做好事,時時生活在人民中間,我仿佛覺得自己永遠不會老。”
“其實”,身旁的秘書長兼師弟劉少鵬說話了,“我的師兄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在中國的大地上,有那么多同胞,那么多鄉親發自內心愛戴他,尊敬他。多少次,我師兄回鄉的車被圍得水泄不通,鄉親圍著他的唯一目的,只是想親眼看一看這位心地善良的大慈善家。有一次,我們回到家鄉,一位老太太端著一碗水,擠過人群,將這碗水送到我師兄手里,說,‘希貴,你喝一口家鄉的水。家鄉為有你這樣一個兒子而驕傲。’我師兄接過老太太送來的水,仰脖一飲而盡,說‘家鄉的水是甜的,家鄉的人是甜的,人世間的感情是甜的。我們應當永遠生活在一個人人互相關心,互相愛護的甜甜的世界里。’記者同志,我想,我師兄這樣的人,會永遠受到人民尊重的。”
“你做為他的師弟,你想過沒有,他為什么會受到人民如此的尊重?”記者認真地問道。
劉少鵬想一想,說:“因為他有一顆金子一樣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