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翠柏叢中,安放著中國共產(chǎn)黨員、北京市原副市長吳晗及夫人袁震的遺像。這是吳晗夫婦的冤案平反昭雪后,中共北京市委于1979年9月14日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為吳晗、袁震夫婦舉行的隆重追悼會。追悼會現(xiàn)場莊嚴肅穆,會場四周擺滿了鄧小平、葉劍英、李先念等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以及親友們送的花圈。墻上則掛滿了吳晗生前好友送的挽聯(lián)、挽詩、挽詞,其中一幅挽詩寫道:“《罷官》容易折腰難,憶昔《投槍》夢一般。《燈下集》中勤考據(jù),《三家村》里錯幫閑。低頭四改《朱元璋》,舉眼千回未過關(guān)。夫婦雙雙飛去也。只留鴻爪在人間。”
(一)
1909年8月11日,一個濃眉大眼、惹人喜愛的小男孩,在浙江省義烏縣吳店鄉(xiāng)苦竹塘村一個教書先生的家里出生了。如今的義烏是全國聞名的小商品城。商賈云集,經(jīng)濟繁榮;歷史上的義烏則是一個人才輩出的地方,唐代大文學家駱賓王、南宋抗金名將宗澤皆誕生于此。明朝抗倭名將戚繼光威震四方的“戚家軍”也大多來自義烏的礦工和農(nóng)民。而這位出生在義烏農(nóng)村的小男孩并不比他的先輩們遜色。中國現(xiàn)當代學術(shù)史和政治史上都留下了他濃重而又不可磨滅的一筆。他就是著名歷史學家、曾任過北京市副市長的吳晗。
吳晗,原名吳春晗,出生書香世家的他自幼博覽群書、博聞強記,是遠近聞名的“蛀書蟲”。1930年,清華大學因吳晗文史成績優(yōu)異。將他破格錄取為歷史系二年級的插班生。勤奮學習的吳晗受到師長和同學們的一致好評,清華大學還將他的畢業(yè)照登在了《清華年刊》上。由于成績優(yōu)異又熱心史學界的活動,吳晗成了眾人爭搶的畢業(yè)生。中央研究院院長傅斯年早在吳晗畢業(yè)前幾個月就向清華要他到中央研究院工作。北京大學文學院院長胡適則再三要吳晗去北大任教;清華大學歷史系主任蔣廷黻卻堅持要吳晗留校任教。
吳晗最后還是被留在了清華,蔣廷黻破格聘請他擔任了歷史系教員(是當時清華大學在助教之上、講師之下的一級職稱),并讓他給研究生上明史課。有了教職的吳晗更加忘我地投入到學術(shù)研究和教學中。在大學學習的基礎(chǔ)上還進行了大量開拓性的研究,尤其是在明史的研究中獨樹一幟,于是。他很快就被學術(shù)界公認為最有前途的明史學家。吳晗的卓越才華、謙虛熱情的品格,使他博得了許多女大學生的青睞,但他似乎決心以史學作伴,對婚姻大事無動于衷。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一位身患肺病、骨結(jié)核病臥床不起的姑娘,竟點燃了吳晗心中熊熊的情愛之火。
姑娘名叫袁震,原名袁震之,出生在湖北老河口的一個書香門第,年長吳晗3歲。袁震自幼聰明過人,學習成績優(yōu)異,19歲便考入武漢大學中文系,后不久又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武漢“七一五”反革命事變后,袁震的叔父、嬸嬸相繼被捕犧牲。姐姐袁溥之也被捕入獄。與黨失去聯(lián)系的袁震,在老師張佳敏的幫助下,于1930年轉(zhuǎn)學到清華大學歷史系就讀。
袁震在清華大學再次向世人展示了她非凡的才華,她先后發(fā)表了《武則天》、《中國地名考》等論文,成為清華同學中赫赫有名的才女。1934年春,就在袁震即將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時,卻由于學習太刻苦、生活太艱苦而染上了肺病,不得不退學。
退學后的袁震一邊頑強地跟病魔作斗爭,一邊仍在刻苦學習,期待自己康復(fù)以后能將所學報效國家。但是,袁震在北平舉目無親,治病需要很多錢,她又無法養(yǎng)活自己,只好靠張佳敏的表兄吳之椿接濟。后來,吳之椿到青島工作,便改由吳晗的同學梁方仲照顧袁震。
這天,梁方仲到醫(yī)院看袁震,身后跟著一個儒雅的年輕人。袁震看到他們進來,正要起身致意,被梁方仲攔了下來,接著梁方仲說道:“我要去廣州一段時間,這是我的摯友吳晗先生,我不在的時候就由他來照顧你。”“吳晗!你就是那個連胡適之先生都爭著要聘你去北京大學任教的吳先生嗎?”梁方仲一介紹完。袁震就瞪大了眼睛問吳晗。
吳晗答道:“見笑,見笑,胡適之先生的學問、人品我都是仰慕的,只是我是清華培養(yǎng)的。首先應(yīng)該為本校效力呀!”梁方仲突然插嘴道:“吳先生已正式被清華聘請留用,蔣主任十分器重他,免了助教這一臺階。直接破格聘請他為教員。”
袁震羨慕地說道:“吳先生,你可真是春風得意呀!”吳晗被說得不好意思了,連連擺手:“哪里,哪里!袁同學你過獎了!”出乎吳晗意料之外的是。袁震接著就談起了他發(fā)表過的幾篇論文。這可是自己早期發(fā)表的文章呀,吳晗不由得驚異道:“你看過我的那幾篇拙作!?”“非但看過,還頗有印象呢!”接著,袁震便侃侃而談,她的獨到見解,令吳晗這個一直潛心在書齋中做學問的才子耳目一新,不由得擊掌稱道:“你真不愧是一個才女,令我輩汗顏也!”
吳晗與袁震的第一次會面很快就結(jié)束了,但他對袁震卻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他想不到袁震這樣一位重病在床的女子,對生活還是那樣的豁達樂觀,尤其是她深厚的學術(shù)功底,即使在博學的男子中也少有。吳晗的心里再也放不下這位病榻上的女才子。從此,吳晗隔三差五就會到位于養(yǎng)蜂夾道的北平肺病醫(yī)院去看袁震,與她一道討論學術(shù)問題,后來。連自己有什么新的學術(shù)著作也都要拿去讓袁震點評一番。有一次兩人在討論一個學術(shù)問題時,吳晗引證了胡適的觀點,結(jié)果被袁震駁倒了,吳晗心服。服,認為難得。袁震知道吳晗崇拜胡適,就取笑他說:“你怎么老是在胡適之先生面前矮三尺呢?”吳晗聽了哈哈大笑:“那么,我在你袁震面前就矮一丈!”把袁震說得咯咯直樂。
由于飲食不足、營養(yǎng)不夠,袁震的病情逐漸加重。肺病之外,她又得了骨結(jié)核病,被一副石膏固定著躺在病床上,完全喪失了自理飲食起居的能力。面對渾身是病、一貧如洗的袁震,吳晗沒有被嚇倒。他來探望袁震的次數(shù)更多了。除了在生活上照顧袁震,吳晗還站著同躺在高高的病床上的袁震熱烈地交談,有時一談就是一兩個小時,可他每次從醫(yī)院出來后不僅絲毫沒有疲倦之感,反而興奮不已。這不僅緣于學術(shù)遇知己的激動。更重要的是,吳晗已對袁震產(chǎn)生了一種難舍難分的愛慕之情。
袁震也對吳晗一往情深,在她眼中,吳晗不僅文章寫得好,而且品德高尚,待人熱忱。可自己得的是重癥,她不能也不愿拖累這位才華出眾的青年。這時。姐姐袁溥之出獄了,她來到北平與朋友夫婦在西城四太安侯胡同租了一個小院,將袁震從醫(yī)院接了出來。躺在床上的袁震經(jīng)常對姐姐說的一句話就是:“要把住那個關(guān),不能誤了吳晗。”
聞訊趕來的吳晗,執(zhí)意要從自己每月80元大洋的薪水中拿出一半來接濟袁震和袁溥之。袁震不愿接受,吳晗便想出了一個主意:讓袁溥之幫他抄寫《李朝實錄》中的史料,40元大洋作為抄稿的報酬,這才得到了袁震的默許。不久,袁震的堂妹袁熙之也來到了北平,吳晗便介紹她到交通大學當圖書管理員,每月有60元大洋的薪水,這才保證了袁震的醫(yī)藥費和二姐妹的生活。
才華橫溢的清華大學教員執(zhí)著地追求一個癱瘓在床且長他3歲的姑娘,消息很快就在清華園傳開啦,大家都覺得匪夷所思。不少好友還滿腹狐疑地問過吳晗。吳晗每次都認真地答道:“袁震是有病,癱瘓在床,可我喜歡和追求的是她的人品、學識,她的人品、學識并沒有癱瘓,它照樣熠熠生輝。”
(二)
吳晗戀愛的消息傳到了義烏老家后,母親蔣三英高興得到處去講!自從丈夫吳擯玨去世后,自己含辛茹苦把兩個孩子拉扯大,現(xiàn)在兒子終于在北京找到媳婦了,她怎能不高興。可沒過多久,蔣三英聽說兒子找的女友居然是一個臥病不起、長他3歲的大齡姑娘,便又整天啼哭,她托人寫信給吳晗,堅決反對他和袁震要好。吳晗回信極力稱贊袁震的人品和學識,并要母親安心,不料心急如焚的母親,竟然不顧路途遙遠,千里迢迢跟著同鄉(xiāng)來到了北平,她要說服兒子放棄袁震。
吳晗是個極孝順的兒子,為了不使母親痛苦失望,他與人將躺在病床上的袁震抬到了別處,然后安慰母親說:“袁震的病已好多了,她現(xiàn)在不在北平,剛到外地療養(yǎng)去了。”蔣三英聽后心想,既然能到外地療養(yǎng),病情肯定不像傳聞的那樣嚴重,便放心地返回了浙江老家。母親被哄走了。吳晗卻因為違心地騙了母親而倍感內(nèi)疚。他的許多好友則同樣地反對他與袁震的戀愛。
1936年春,吳晗莫名其妙地患上了肺病,他的好友、清史學家羅爾綱跑去醫(yī)院勸他中斷與袁震的關(guān)系。羅爾綱翻來覆去地講了半天,吳晗卻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一言不發(fā)。羅爾綱見吳晗不理自己,便生氣地責備他的舉動傷害了年邁的母親,為不尊不孝。羅爾綱話音剛落,吳晗閉著的眼睛睜開了,淚水汩汩而出:“我和你的情況不一樣。追你的那個女子沒有病,而袁震確有重病,你可以從母命,可我不能從母命。”事情原來是這樣呀!羅爾綱恍然大悟,從此他不僅再也不催吳晗與袁震分手,反而稱吳晗“超凡入圣”,從心底里敬佩吳晗的高尚情操。
正當吳晗和袁震熱戀之時,“七七事變”爆發(fā)了,中華民族偉大的抗日戰(zhàn)爭拉開了序幕。北平的各大高等院校紛紛開始外遷,吳晗也應(yīng)云南大學之聘赴昆明教書,他很想帶袁震一道去,可袁震仍臥床不起。為了不拖累戀人,袁震堅持要留在北平,吳晗只好與她依依惜別。“我這一去雖關(guān)山萬里,但絕不會忘懷你,也絕不會移情別戀。你要充滿信心,戰(zhàn)勝病魔,爭取早日康復(fù)。”吳晗深沉地對袁震說道。袁震也情深意切地說:“你放心地去吧!我一旦能下地行走,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飛到你身邊的。”
在昆明期間,吳晗除了按月給袁震寄去生活費外,還每隔幾天就要給袁震寫一封熱情洋溢、情真意切的信。愛情是強大的精神力量,在吳晗執(zhí)著愛情的鼓舞下,袁震對生活充滿了信心,身體也有了較大的起色,到1939年春,袁震終于可以下地行走了。這時,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云南找吳晗。5月、在袁溥之和袁熙之的護送下,袁震從北平經(jīng)天津搭船來到了越南海防。吳晗滿懷喜悅地從昆明趕到海防,在碼頭上,吳晗生平第一次見到了站立起來的袁震,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
裳震三姐妹到昆明以后,就住在白果巷4號吳晗的家中。而吳晗的母親和妹妹也已從家鄉(xiāng)來到了昆明避難。天天盼著袁震早日到來好與兒子結(jié)婚的蔣三英,見袁震面色蒼白。步履維艱,不禁又大吃了一驚。這樣的姑娘怎么能同兒子結(jié)婚呢?不過,為了避免與袁震相處得不愉快,蔣三英只好強忍悲痛,私下里偷偷地勸兒子不要和袁震結(jié)婚。可吳晗任憑母親怎么說,就是堅持不依,蔣三英無奈,便讓同吳晗關(guān)系最好的妹妹吳浦月去勸他。
“我和你二姐(即袁震)是清華的老同學,在史學研究上有共同語言,我們之間有共同感情,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們與那種以利害關(guān)系結(jié)成的朋友不同,一個人不能以利害關(guān)系與人相處;兩個人要好,不僅在順利時能要好,更重要的是在患難中也能要好;不管你二姐愿不愿結(jié)婚,我都要照顧她。否則,那就是不義之人。難道你愿意自己的哥哥做不義的人嗎?”聽完吳晗的一席話。吳浦月被深深地打動了,她反倒勸母親不要阻止哥哥與二姐的交往。
蔣三英見袁溥之去了重慶,袁震,身邊就只有一個在西南聯(lián)大當速記員的堂妹袁熙之,如果吳晗不照顧她。袁震將很難生活。于是,她便對吳晗說只要他不與袁震結(jié)婚。可以把家鄉(xiāng)的房屋田產(chǎn)全部變賣了替她治病。不料。吳晗斷然拒絕了母親的建議,他熱淚盈眶地說道:“您完全錯了!人的精神是不能用金錢來換取的,否則,豈不成市儈了嗎?我們相愛,是因為我們今生今世互相不可缺少,我不能沒有她,她也不能沒有我。這種同生共死的感情是十萬兩黃金也買不到的!我們結(jié)婚與否。不決定于我,而是取決于她。她病好了,愿意結(jié)婚,我一定和她結(jié)婚,如果她不愿意結(jié)婚,我要照顧她一輩子。”
蔣三英見兒子真的鐵了心,便勉強答應(yīng)了這樁親事。袁震在吳晗的精心護理下,身體恢復(fù)得更快了,臉色也紅潤了起來。1939年10月的一天,人們在當天的《昆明日報》上看到了吳晗、袁震的結(jié)婚啟事。原來。前一天,吳晗和袁震來到城內(nèi)的一家旅館,約了幾位要好的朋友,舉行了簡樸的結(jié)婚儀式。一對患難情侶終于結(jié)成了終身伴侶。
(三)
與袁震結(jié)婚,無疑意味著要照料她一輩子,吳晗對此早有思想準備。多災(zāi)多難的袁震婚后沒多久,又患上了子宮肌瘤,出血不止。大量的出血又引起了嚴重的貧血,不得不每十來天就要輸一次血。西南聯(lián)大的一些學生得知此事,主動提出要為他們敬愛的吳晗教授的妻子獻血,但都被吳晗一一拒絕了。吳晗得知自己的血型與妻子的血型相匹配后。便瞞著學生和好友將自己的血輸給妻子。由于輸血太多,吳晗一度患上了腦貧血,幾次在講課時暈倒。袁震知道后。十分痛心地說:“你不要再為我輸血了,我反正是這個樣子啦,多活一年與少活一年也沒多大差別的。可你肩上的擔子重啊,你的身體千萬不能垮呀!”吳晗聽后卻輕松一笑,安慰妻子說:“我的生命中不能沒有你,為了使你早日康復(fù),我少活十年八年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為了支付袁震的醫(yī)藥費,吳晗把自己的生活費用降到了最低限度,身上穿的是大學時代的破舊衣衫。腳下是露出后跟的布鞋,每次去給學生上課他都要來回走20公里的路。為了給袁震增加營養(yǎng)。吳晗買不起肉時就買些牛骨頭來燉湯給袁震喝,他自己每次給袁震輸完血后,也不過喝上碗牛骨頭湯補補身子。后來到了實在沒有錢的時候,吳晗便忍痛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好書賣給清華大學圖書館,以解燃眉之急。對此。植物學家蔡希陶曾書贈他一副對聯(lián):“書門天祿閣,人在首陽山。”(注:天祿閣,漢代宮中收藏秘藉之所。遺址位于今陜西省西安市區(qū)西北7.5公里處。是我國最早的國家圖書館;首陽山,位于今山西省永濟縣南,商末周初名士伯夷、叔齊曾絕食餓死于該山,首陽山乃中國古代“氣節(jié)”、“骨氣”的代名詞。)
受妻子影響,吳晗漸漸地開始注意政治和參加民主運動,1943年7月,經(jīng)著名法學家周新民和著名社會學家潘光旦介紹,吳晗正式加入了中國民主同盟。從此吳晗更加關(guān)心時局,并接受了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導(dǎo)。1948年,吳晗和袁震在中共地下黨組織的幫助下奔赴西柏坡,受到了毛澤東和周恩來的親切接見。1949年2月,吳晗受黨中央之托,以軍管會副代表的身份接管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并擔任了清華大學歷史系主任、文學院院長、校務(wù)委員會副主任等職務(wù)。10月1日,吳晗參加了開國大典。同年11月,吳晗出任北京市副市長。主抓文、教、衛(wèi)工作。1957年3月,吳晗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擔任領(lǐng)導(dǎo)職務(wù)的吳晗公務(wù)纏身,但他對袁震的感情和照顧仍是一如既往。袁震的病情稍好后,也盡力在學術(shù)上充當丈夫的幫手,許多人在吳晗家里都見到過他倆逐字逐句推敲文章時那嚴肅而又親密的情景。在妻子的幫助下,吳晗十幾年間先后出版了《歷史的鏡子》、《史事與人物》、《燈下集》、《春天集》、《投槍集》等多部著作,每本著作袁震都要幫助查資料、擬提綱、校對文稿,花費了大量心血。吳晗自己也不止一次地對人說道:“我的每一篇文章都有袁震的心血!”
吳晗、袁震同甘共苦了10余年,因袁震一直身體不好,一直沒生小孩,夫婦二人十分渴望有個孩子。時任全國婦聯(lián)兒童福利部部長的康克清知道后,就建議他們從孤兒院領(lǐng)養(yǎng)一個。吳晗夫婦接受了康大姐的建議,從孤兒院抱回了一個小女孩,取名吳小彥。小彥長得很機靈,也很懂事,給了吳晗夫婦心理上莫大的安慰,不久,他們又從孤兒院里抱養(yǎng)—個男孩,取名吳彰。自打有了這兩個孩子,吳晗、袁震的生活增加了許多樂趣,一家人其樂融融。
然而,正當吳晗和袁震沉浸在家庭天倫之樂的幸福中的時候,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正向他們襲來。1965年11月10日,姚文元在《文匯報》上發(fā)表了《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誣陷《海瑞罷官》的作者吳晗“攻擊毛主席”、“反黨反社會主義”、“為彭德懷翻案”等等。后來,吳晗又被扣上“叛徒”、“特務(wù)”等莫須有的罪名關(guān)進了監(jiān)獄。從1966年下半年起一年多的時間里,吳晗幾乎每天都要被揪斗、被皮帶抽、擰耳朵,他的身心健康受到了極大損害。1968年3月,吳晗正式被逮捕入獄。吳晗入獄不到一個月,袁震也被送到“勞改隊”實行“群眾專政”,連女兒小彥、兒子吳彰照顧她的權(quán)力也被剝奪了;原本就長期臥病的袁震哪里經(jīng)得起如此這般的非人折磨,1969年3月18日她不幸與世長辭。同年10月11日,飽受折磨的吳晗也含冤辭世。吳晗夫婦被迫害致死后,吳小彥和吳彰無依無靠,飯都吃不到,吳小彥在各種非人的待遇下精神失常。1976年9月23日,22歲的吳小彥在黎明即將到來前含冤而死……
1979年9月14日,中共北京市委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為吳晗、袁震夫婦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吳晗夫婦的冤案終于得到了平反昭雪。追悼會的第二天,《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北京日報》等各大報刊都以大篇幅刊登了追悼會的消息和吳晗的遺像,以及許多回憶和悼念吳晗夫婦的文章,這對結(jié)合于顛沛流離之中、慘死于沉冤未白之時的夫婦再度進入了世人的心間!他們的學術(shù)思想特別是那段感天動地的曠世之戀將永遠地受到人們的贊頌和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