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品格塑造：全球化語境下現代華服的表達策略

服飾作為文化的一種重要載體，是社會發展的一面鏡子。一定時期服飾的風格必然和一定的社會文化相對應，體現著文化發展的水平和特點。如何有效地傳承民族文化精髓，體現當代中國社會發展的時代特征，是新時期華服研究與設計的核心命題。

一、中國傳統服飾的文化意蘊

文化因素的影響貫穿著服飾發展的始終，中國傳統服飾與文化的關系尤其如此。中國文化起源于大陸文明，寬闊的陸地、綿延的江河、起伏的山川等自然物都給人以無限綿延的意味；人對這些自然物的接觸、認識、相互關系等也是給人一種無窮無盡的感覺。時序概念、延續思想成為這種文化的一個明顯特點；均衡、對稱、和諧、統一成為這種文化的審美自覺。因而，中國傳統藝術的空間意識也就是以借“虛與實”、“明與暗”的節奏表達出來的。這種文化取向，無論是在強調等級制度的章服禮制，還是便于生活生產的民間服飾中，都有的共同的反映。以長為美、以完整為美和強調表達情感寓意成為傳統華服的顯著特征（參見鄔紅芳《中西服飾文化的比較研究》）。古人在美化人物形像上，就有“峨冠博帶，廣袖長裾”的描述。

傳統華服在整體功能上，藝術上偏重抒情性，追求服裝構成要素的精神寓意和文化品位。一般來說，多采取平面、直線裁剪方法以弱化體形為基本原則，以烘托著裝者理想、情操、修養與氣質為目的。男子著裝多以寬闊、舒適、貫通、暢達的服裝樣式，加以順重的褶皺表現胸懷坦蕩、浩然正氣、錚錚鐵骨的品質和瀟灑脫俗的風度，有如水墨畫中之松、竹；女子則以順暢的造型，精巧的弧形袖口、弧形擺線，精致的剪裁、裝飾工藝和自然的皺褶，表現端莊、高雅、美麗的神韻，寓意純潔、秀美和自然的品格，如梅、如蘭，如花似玉。華服由于注重追求精神寓意，在裝飾上強調表現二維效果。所以，裝飾技法多采用平面裝飾的鑲、嵌、滾、繡等，手法豐富而變化多端，因而中式服裝雖造型簡練，但紋樣色彩斑斕，美不勝收。傳統服飾既滿足和完善了其功能要求，又在型制、裝飾和整體外觀等各個方面成為傳統文化、民族習俗的載體。

縱觀中國幾千年的服飾發展歷史，中國傳統的生活方式、思維方式、價值尺度、審美情趣、情感取向和心理等文化因素鮮明地傳達到服飾風格的表現中，形成了和中國社會發展演進相同步的服飾風格。這種民族文化的浸染，使中國服飾具有了自身的鮮明特色，服飾作為綜合性的藝術，凝固了中華民族豐厚的文化色彩。

二、文化品格塑造：

現代華服發展的核心命題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迅速發展，各國、各民族之間政治、經濟、文化的交流日益擴大和深入。由于世界經濟和文化發展水平的不平衡，西方國家在經濟和文化領域獲得了支配性的話語權，使得世界服飾藝術的發展在文化交流和融合中逐步向西方社會趨同，進而喪失各國特有的文化傳統和民族品格，失去其在世界服飾發展史上的一席之地。現代服飾在造型、色彩和款式上，都有著向西方趨同的傾向。無論成年男性在正式場合的西裝，還是在工作崗位的制服套裝，抑或休閑度假的便裝，都可以明顯地看到這種趨勢。

在這種形勢下，中國服飾應該體現中華民族特有的歷史和人文傳統，體現民族的文化傳承和精神品格。服飾設計師要在設計中融入民族的文化內涵，體現出民族性和地域性的特征，在造型藝術、設計理念、面料組合和裝飾搭配等方面體現中國傳統文化及這種文化當今發展的脈絡和特色，在服飾設計上充分考慮我們的國情，塑造中國服飾自身的文化品格。只有這樣，中國服飾才能以其獨特的風格傳承、文化色彩和精神品格屹立于世界服飾之林。吳洪設計的“天莨”服飾作品，幾乎全以莨紗綢為主要面料。莨紗綢是廣東地區生產的一種絲織物。制造這種織物先用民間土法制成的絲織成提花紗羅織物作坯綢，再將薯莨的液汁涂于其上，經幾次涂上曬干后，用含有鐵質的泥土涂于織物表面而成。這種帶有典型中國民間風格的傳統面料自然天成、渾然古樸，它自然而奇特的制作過程，蘊含著人與自然息息相通、水乳交融的意境，充分體現了“天人合一”的東方哲學觀。媒體對“天莨”時裝秀的評價是：“‘天莨’不僅復活了人們記憶中曾經淡忘已久的歷史，作者更是用‘天莨’將一位隔世的絕代佳人從蒼涼而單調的世界，帶上了現代中國服裝服飾的舞臺，巧奪天工地展示出莨紗綢色彩繽紛、流行而時尚的感受。”（吳洪《全球化語境下民族性時尚藝術的表達》）在其它非西方國家，這樣成功的例子也不少。在印度２００６年秋冬時裝發布會上，印度設計師對他們的民族服飾“沙麗”進行了大膽的改革，民族性和現代性融為一體，得到國際時裝界的廣泛關注和好評；日本設計師的民族服飾在西方時尚舞臺表現得更精彩，韓國堅持民族特色的設計師也已走進國際設計大師的行列，他們的成功無一不是以自己的民族文化為背景的。

２００８年１月２０日北京奧運會組委會發布了北京奧運會（殘奧會）期間志愿者、工作人員及技術官員的統一制服。這三種制服分別以“中國紅”、“青花蘭”、“長城灰”三種富有中國文化寓意的色彩為主，袖口處運用了跳躍的“琉璃黃”，加之“祥云”圖案的大量運用，使制服整體流暢大方，中國色彩鮮明。用會徽“中國印”裝飾的服飾采用了反白刺繡的手法，使穿著者的重心上提，增加了視覺美感和運動意味。三套制服較好地使民族性和現代性融為一體，在奧運舞臺上展示了現代華服的文化品格。

堅持文化傳承是當前中國服飾發展的必由之路。但是，這種堅持不是故步自封，不是僵化、機械、簡單的保守。它是在充分吸收西方各種新的設計觀念的基礎上的兼收并蓄、融會貫通，是在新技術和新的設計理念促進下的不斷更新與拓展。文化品格塑造是當代服飾發展的根和靈魂，在這個原則指引下，我們鼓勵用一切先進的技術和設計理念不斷豐富我們民族服飾的內涵和形式，也只有這樣，我們的文化品格塑造才具有時代的精神和自我創造的能力。

三、全球化語境下現代華服的表達策略

服裝設計作為一種時尚文化，它的作品以商品的形式對人產生影響，普遍性和易接納性是其特點。這種特性提示我們應合理地把握產品的設計和開發對個人興趣、民族特性及傳統風格的吸納。

在中國服飾設計中推動文化品格的塑造，必須將區域性文化納入全球性的文化語境，作為文化的公共財富和可共享的資源；同時，在這一平臺上汲取其他文化體系中的有利因素，豐富、完善和發展自身的文化，這樣才會保持本體文化不會落伍以至消亡。具體來說，可以從兩個層次及大文化視角、發掘地域文化、把握時代特點等方面來進行。

其一，兩個層次。從層次上看有外顯和內隱兩個層次。外顯層次上，通過語義學理論來傳承文化思想和品格塑造。外顯層次的表達，主要是通過服飾的款式、造型、面料、配飾等可見形式來表達文化的思想內涵。比如對襟寓意和諧、旗袍寓意連貫等；內隱層次上，運用新技術、新材料和新工藝促進、加強文化承傳的表達機會與能力。

也就是說，在現代服飾中推動文化品格塑造，首先要以全球化為視角，站在華服走向世界的立場挖掘民族服飾文化的精華。要充分發揮民族服飾的設計元素，如款式中的上衣下裳和衣裳連續制以及大襟和對襟的形式；面料和色彩上追求天然和裝飾手法上的寓意性，從整體上把握服飾藝術的民族性元素與現代時尚元素，發現最佳的結合點。實際上，在全球化發展的趨勢下，世界服飾藝術的東方韻味也越來越明顯，東方文化對世界時尚的影響也越來越大，各國服裝設計師不約而同都在向東方文化汲取營養，東方各國也在不斷地挖掘和推廣本土的服飾元素，使其服飾走向世界。前面提到的“天莨”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再如“華倫天奴（Ｖａｌｅｎｔｉｎｏ）２００６春夏時尚發布會”上的服裝多處運用了中國元素：將中國結作為腰飾，將中國結外輪廓打成玉佩的形狀，配上兩條長長的流蘇，借鑒了宋代將玉佩掛在腰前的服飾習俗，這是將中國傳統元素作為細節運用在服裝設計中的設計手法（參見倪潔誠、錢欣《中國傳統服飾文化元素對歐洲品牌服裝的滲透》）。

其二，要以大文化的視角，將服飾設計的視角與中國傳統的繪畫、雕塑、文學等緊密結合起來。中國五千年的文化博大精深，推動現代中國服飾的文化品格塑造，不僅僅要從中國傳統的服飾文化、服飾風格中汲取營養，更要放眼華夏藝術的各個領域，從繪畫、雕塑、文學等藝術樣式中獲得民族文化的砥礪和熏陶。雖然它們對當代中國服飾的發展不直接提供方法意義上的具體指導，但這種文化的積累和借鑒對中國新一代服飾設計師的成長和標志性服飾的發展具有不可或缺的意義和作用。如香港設計師譚燕玉的“中國風格”２００４、２００５年秋冬發布會，面料上使用輕柔的絲綢、棉布以及雪紡紗，顏色則多為清淡優雅的米黃和粉紅，偶爾加入一抹象征吉祥的朱紅色作為點睛之筆。她使用的圖案多為手繪的中國畫，形象取自竹林、荷花或牡丹花叢。這些水墨畫和織物的巧妙融合，使得整個作品系列宛如一幅大水彩畫。而細節處理上，譚燕玉使用手工編織帶和翡翠作點綴，充分展現出中國式的東方情調（參見鐘海《中國風格的Ｖｉｖｉａｎ Ｔａｍ》）。

其三，要挖掘中國各地域的文化元素，彰顯服飾的地域化特征，豐富當代中國服飾的文化內涵。服飾文化的魅力在于其多樣性、時尚性和個性。服飾風格的趨同會導致民族服飾的最終淪落，全球化的大一統必將使時尚服飾失去生命活力。服飾與文化緊密相連的關系，決定著我們必須努力去發掘、去激發地域文化豐富、多樣的個性風采，保留各地服飾最樸素、最原始、最自然的因子，提煉出能反映各地、各民族審美情趣和價值訴求的設計元素，加以整合、提煉和升華，形成富于我們民族色采的服飾風格。當代中國服飾應該表現為對自然、人文、歷史、現狀、技術、經濟、民族與地域等多方面普遍的適應性。

其四，要以發展的觀念把握時代的脈搏，在繼承中創新，提升華服的文化表達能力以及自我創新能力。文化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們所倡導的文化品格塑造是對于中國文化成熟、恒久的、獨特的內涵的理解和吸收，這種獨特的內涵是經過歷史的淘汰和篩選后留存下來的，其根植于人們的意識之中，具有跨越時空的指導意義。只有繼承這些精髓，結合現代時尚元素進行創新，才能增強現代華服的文化表達能力，同時推動華服與時俱進，形成強大的自我創新能力。我們要避免流于表面的簡單套用，避免某些設計師用團花織錦做西式套裝或“將紫禁城穿在身上”那樣的笑話。這種簡單的搬用違背了文化傳承的本來意義。

文化品格塑造是新時期中國服飾發展的正確路徑，是對于中國服飾發展精神層面的定位。只有民族的，才會是世界的，只有用世界的眼光看民族，民族的魅力才會彰顯。我們只有汲取民族傳統文化的精神內涵，才能真正打造出符合時代發展的新服飾，才能真正創造出屬于我們民族又能被世界廣泛承認的現代華服。

本文為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科資助項目（２００５ｓｋ１５４）、安徽省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項目（２００７ｓｋ１６２）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 安徽工程科技學院紡織服裝系）

責任編輯 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