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每天只有半天課,下午學農,幫農民拾麥穗,看見馬車拉東西經過,就特別高興,愿意跟著它走一段,尤其是看到好看的馬。”
1978年暑假的某一天,李兵在北京市少年宮用橡皮泥捏馬的時候,周圍的小朋友都投來羨慕的目光,此時的李兵并沒有在意自己前方的中央電視臺記者和攝像機,它捏馬的鏡頭出現在當天晚上的《新聞聯播》里了,據說后來這些小雕塑還被當作禮物送給了外賓。
李兵現在的公司位于三里屯附近機電研究院內的一處三層廠房,三樓辦公室四周的墻壁上被他比賽時和愛馬的照片所占據,還有兩件中國古代馬的陶器,顯得年代久遠,寬大的辦公室里還擺放著馬術比賽的行頭,這里似乎成了家與馬場之間的中轉站。
我們的交談始于廣告,本來以為他會以此為傲,在采訪之前查資料的時候,發現1997年聯想電腦著名的猩猩系列就是出自他手,當我提起這個創意十足,并且風靡一時的廣告片時,李兵并沒有顯得那么自豪,這讓我有些吃驚。

由于擁有極強的美術功底,加之對學習的厭惡,李兵1989年進入了北京電影學院美術系,大二時便開始自己拍廣告掙生活費,在拍了18年廣告之后的今天,他告訴我中國廣告人拍的東西幾乎全部是舶來品,他說許多中國香港、臺灣三流廣告人來內地就是蒙事兒,對此他的表情很無奈。“干廣告純屬于商業行為,沒有什么成就感,能夠把自己學的東西用上,養家糊口”,在如今的李兵看來,廣告不是一種與內心有密切關系的事情,拍攝當天并不是周末,但是我們依然在馬場逮著了他。
《白鬃野馬》與童年的夢
李冰如今還很懷念在八一電影制片廠的大院生活,八一廠周圍大片大片的農田,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每天只有半天課,上午上課,下午學農,幫農民拾麥穗,有時候看見馬車拉東西經過,就特別高興,愿意跟著它走一段,尤其是看到好看的馬,更是不舍得離開。
“那時候有一條小河流經八一廠,水很清,有很多魚,還有許多好看的鳥,河邊全是麥田,每天5點聽著起床號起床,開始幫著農民拔麥子。稍大一些的時候,跟著大學里的發小們打架,去玉淵潭滑冰、拍婆子?!蓖陼r光陽光燦爛,如姜文寫道的:帶著一股燒荒草的味道。
直到后來上了電影學院,李兵才知道看電影是需要交錢的。小的時候,八一電影制片廠每天都會有電影放映,一部叫《白鬃野馬》的美國電影讓他印象深刻,電影講了一個與馬有關的故事,一個歐洲的名門望族坐著船到一個地方去,結果遭遇了海難,家族的一個小孩和船上的一匹馬在荒島上生活了兩年,被救出去之后,小孩成了非常棒的騎手,和那匹馬一起參加了當時最大的速度賽,最后拿了第一名,李兵覺得馬這種動物太神奇了,心想,“自己要是能有一匹馬,該有多好?!?/p>
第一次真正騎馬是高中的時候,在稻香湖,當時身上只有10塊錢,5塊錢一圈,最后死磨硬泡,老板黑子讓這個小伙子跑了四圈?!耙慌苋蛽饋砼?,狂跑”,這是李兵第一次感受到馬風馳電掣的速度感。
“生在軍人家庭,父母的要求十分嚴格,外面永遠裝著好孩子,內心完全不那樣,天天想著打架?!保钡接幸惶焖陨狭水嬹R,用橡皮泥捏馬,起初父親會管,后來發現他的成績永遠是第一名,也不管了。
“看小人書《三國演義》、《水滸》照著畫,慢慢捏,特好玩?!毙r候用橡皮泥捏馬是一種快樂,長大以后騎馬是另一種內心激情的釋放。
玩命掙錢買好馬
如今的李兵早已實現了兒時的夢,從2001年到現在,他一共買了4匹馬,同時還成了北京西塢馬術鄉村俱樂部的合伙人之一,他連續策劃舉辦了兩屆國內頂級的馬術障礙賽——西塢大獎賽,這項賽事已經成為國內最高級別的馬術賽事,去年他策劃為奧運馬術三項賽騎手華天舉行了一場拍賣會,為華天出征北京奧運募集了3000萬。
如今,李兵正在為明年的全運會做著準備,屆時他將代表西藏隊參加比賽。在普通人眼中,馬是一種溫順的動物,與馬在一起可以獲得心靈的寧靜和放松,李兵卻說,身心愉快的是人,馬不會,說這句話的人顯然比普通人更了解馬。
他跟我提起《馬語者》里的一個場景,“馬跑了,在去接近馬的時候,那么遠的距離,主人公用了半天的時間,從中午的太陽,一直拍到黃昏,一點一點走近那只馬,才能走到身邊,它才不會跑,如果你直接跑過去,馬早就沒影了?!痹谒劾?,中國并沒有所謂馬語者。
當許多人被問及為什么騎馬時,大多會回答“放松、回歸自然”,而對于李兵來說,馬和自己還有更為復雜和深層的感情,“跟馬在一塊,你把它當作你生命的一部分,你可以把它當朋友也好,當寵物也好,有錢人拿它當一種象征也好,有人說跟馬在一塊身心愉悅,我覺得不完全是,更多是人們的一種自我想象。”
他在馬場有個大房子,夏天住在那里的時候,每天跟馬兒一塊玩,馬也跟他特別好,每每拿著胡蘿卜喂它,不用牽,馬兒就會跟著他走。在這種簡單的愉悅背后,他還希望做一個更職業的馬術選手。作為當年北京市中學生運動會全能冠軍,他說一直有種挑戰自我的習慣,用比賽證明自己和自己的馬,一直是他努力的方向。
“今年再玩命掙一年錢,明年買一匹特好的馬,打全運會”,這也是他如今從事廣告行業的動力之一。
馬是一輩子的事業
40歲的時候,李兵開始對他從事了18年的廣告事業有些厭倦了,但看到歐洲先進的馬術產業體系和中國落后的現狀,當他發現在中國找不到一個專業釘掌師的時候,中國在唐代之后幾乎再沒有培育出新馬種,李兵感到的是一種悲哀,而歐洲人早已培育出了專門拉車的馬,專門跳障礙的馬,專門盛裝舞步的馬,瑞典有馬術大學,英國有哈特伯瑞學院,李兵想把這套體系引入中國,雖然可能需要幾代人的努力,他依然想試試。
對李兵來講,如今馬術已經從愛好變為了一項事業,“是你喜愛一件事情的時候,把它做到最好,去實現你的一種理想?!?/p>
多哈亞運會的時候,三名中國馬術選手由于不適應賽馬,“未賽先輸”的場面大家依然記得。在參觀過亞琛世界馬術大會之后,李兵知道了什么是最好的馬術產業體系了,就如同當年學習國外先進的廣告作品一樣,使馬術在中國生根,按照一個產業去發展,而不是像現在那樣,老是從國外買馬,打兩年比賽之后就被淘汰,然后又去買,形成一種惡性循環。
李兵說最佩服袁農平,“他比做慈善那些人偉大多了,做慈善只能救人一時,不能救人一世。袁農平發明的水稻,讓畝產從200斤增長到了800斤。馬術將來如果發展成一個產業,很多人可能一輩子就干這個了”。
馬場去年購買了兩匹pony小馬,專門給小孩子們騎,李兵偶爾也會帶著4個月大的女兒上馬房轉轉,發現女兒看著馬一點都不害怕,自己心里也很高興,“在歐洲,盛裝舞步冠軍都是女的,前年世界杯前四名有三名是女騎手”,李兵告訴我。
2008年奧運馬術比賽臨近,與李兵一樣的業余馬術騎手黃祖平,依然在為一個國際s級別比賽O點努力著,之前騎手華天、劉麗娜、黃祖平、張濱和李振強成功在國際馬聯為自己的奧運坐騎注冊,而另兩位騎手趙志文和宇宏則由于無馬可騎已經遺憾地告別了奧運會。與黃祖平一樣是業余騎手,李兵更多想著的,是如何改變中國馬術的尷尬境地。
春節臨近,周圍農村開始燃放煙花,李兵還放心不下馬舍里的馬兒門,晚上不時去馬舍看看,是否有馬受驚嚇的,有的馬嚇得哆嗦了,他會過去安慰一會,喂點好吃的,陪它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