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飄來臘酒的醇香,忙年的人們把大包小袋的年貨背在肩上,街中那飄溢著墨香的大紅對聯兒,渲染得滿是落雪的街道別有一番韻味。這時節各種機車的轟鳴都被拋在腦后,大山深處的故鄉便牽繞著我的思情,心底的一團篝火徒地一下升騰起來........
我在大山深處,吃著玉米面餅子、飲著清亮的山泉水度過了孩提時代。那時過年的氣息是西北風卷著飛舞的雪花報告給人們的,每當奶奶絮叨“春打五九尾”或“六九頭”的時候,我的心就激蕩起來,擺弄著大人們給買回的新衣,盼望著大年三十的到來,期待著除夕夜那團熊熊燃燒的篝火。
奶奶告訴我:“篝火升起的時候,你便長了一歲。”這是慈祥的老人對下一代的愛撫與希望。除夕夜里,三星兒正午時(午夜零辰),我家籬笆小院里,由父親點燃起一堆篝火,這篝火是跳躍的信念,把漆黑的四圍變得清晰起來,劈劈噗噗的火焰抗擊著嚴寒的侵擾。這時奶奶拿了草香和黃紙跪爬在火堆旁將它們點燃,嘴里隨之嘟念著:“各路神仙請您保佑我全家旺興,保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與此同時,跪在一旁的母親示意我點燃了花炮,宣告新的一年已經開始了。
這是一個希冀。奶奶讓父親和哥哥把火燒得更旺些,因為她相信過年的夜里誰家院子里明亮,一年里誰家就會好運常臨。于是,我也學著父親的樣子,用一根長長的木棍,挑起冒著火苗兒的干柴助燃。
這場景,使我幼小的心靈蕩漾著激情,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團火漸漸地變成了我的一種思索,變成了一種無形的動力,它時時鞭策著我進取向上,以實現奶奶的吉祥富裕夢。奶奶已長眠九泉、與青山為伴,但是她閃動著滿頭白發跪爬在地的身影,她虔誠的祈禱,時時揪痛我的心。奶奶的迷信是貧窮所帶來的,她那樸素的愛家、愛家鄉的觀念在我的心靈深處扎下了根。
我久久地佇立在街頭,朝著故鄉的天邊凝望,默念奶奶,希望她知道,如今的小山村通了電,過年的夜里家家戶戶都一片燈火通明,吉祥和富裕已降臨在所有的莊戶人家,如今再不需要燃起篝火了。
奶奶,這團火就燃在我的心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