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記得這輩子渡的第一座橋?這樣飄渺的設問到底是難倒所有的人。怕真是走的橋比走的路要多,橋作為一個建筑物,比起實在的路來說,天生多了一份空中樓閣的意味,但正是如此的意味,踏實地走在路上的時候,冷不防的會對橋想的不行,看著眼前直路沒有盡頭地延伸,直到在地平線的距離里消失,橋的需要就變得迫切起來。沒有實驗證明,這是大腦皮層里第幾道工序的摩擦所產生的效應,反正離奇得可以稱之為白云對天使的回響。
鑰匙。我向綠男伸出手,綠男愕然,新配的眼鏡下蛙突了眼珠子,活像荷葉上一只懶散的青蛙。車鑰匙,我補充道。車子誠然是新添購的,二手皮卡,當時的理由是能載著前往需開墾的地方勞作來著。看上去多有薄弱的借口,綠男倒是簡易地應承了下來,刷了卡付了帳,保險也完善,開回來卻成了停車場里落塵的器皿。何至于有什么“需開墾的地方”,這世界不都早已過度開發(fā)了嘛。綠男嘟囔的聲音在他下車的時候就定格了淺而可見的結果。
可是我的計劃,他又如何了知?
確定車還能打著火?綠男狐疑得仿佛機器是從侏羅紀的化石里敲打出來的不成。外頭可是大雪封車。我頂了一句。雪可是陰晴不定的,肆虐時總粹不及防。事實當然是如此,但是出門還是必然的。跟著一起來?我問了句。綠男起身,帶著心喊小子啊小子的笑容,仿佛識破了天大的什么陰謀似的。瞠目的是,出門常用的背包早已在沙發(fā)旁擱放好了。
搞不清到底是我還是綠男蓄謀已久了。想去看人生的第一座橋吧。嘿嘿地,扔下了這么一句,竟先行往車場走去。這個綠男,著實讓我憤憤不爽。卻然的,這也是自己所企劃內的狀況,沒有綠男,事情無從應手的。
如我所望,沒費勁將汽車開啟,固然有些響動,大體上還是符合其車的本性。我瞅了瞅綠男,仍然一副跟隨享樂的狀況。好啦好啦,我對著倒后鏡里的綠先生發(fā)出友好的信號,來點明示吧。什么什么明示。綠男搪塞著。你可知道前行該走的方向?我沒理著答言。我怎么知道。綠男莞爾。你心知肚明。我自是不客氣地往下譴責。
包里可有無幾個機關,以解心頭所惑,可是這樣想的?綠男看我強裝認真駕駛,卻心搖旗晃的樣子,顯然已經通透了。難道不是?對綠男的背囊,我可是見識頗多,那可是希望所在,不無夸張地說,怕是勝過阿拉丁神燈。空的。綠男說,隨即為了證實說法那般,將包打開,手執(zhí)袋尾,倒轉,甩了甩,包里掉下來的除了空氣,果然是什么也沒有的空零。
可有指橋針?我仍不罷休。就像這車里本來就沒有GPS那樣。綠男回答。可真是絕望的殘忍啊,綠男不配合的態(tài)度著實出乎意料。事情本該如此,綠男調整了頭上方的后視鏡,將我的眼睛移除出鏡面。橋大概是停留在那里的,但是你明白,橋被架設的目的何在?絕非讓你一輩子站在上面,看看腳下的風云山水不是?橋注定是要被經過的,惟有經過了才實現(xiàn)橋之為橋的價值。第一座橋也好、第二座橋也好,必然是根植在成長的路與路之間,不大可作為懷舊的地方踏青的。
話音落,油門就弱了下來,我將車停下來,綠男招呼著下車。豁然于眼的卻是舒心,一架長橋橫跨前路,天色朦朧于一片琥珀綠的霧曦中淡敷開來,橋下云體素色,仿若水墨化在宣紙,蠕動著一襲襲的記憶。并不即可勾勒出這生經過的第一座橋,倒是在沒有橋墩的弧線中撰寫著關于成長時段的啟示錄。
于是,在橋上經過的過程,就從一種漂浮。變得足感堅硬起來。瞬間,那些丟失在虛漂無盡的時間蟲洞里的踏實,從橋面上,再次抽現(xiàn)。回頭看,嚯嚯,車子的形狀與綠男的背包,何其相似。
“One Second Bridge”(第一二座橋),一個南美與歐羅巴的糾結情緒,一個拉丁混血的實驗情懷。可尋的故事是,某日,在一聞唱片店,布宣諾斯艾得斯的Meties Bieniaszewski與墨西哥城的Vicente Garcie Lende邂逅了,然后在巴塞羅那,他們的名字是“One Second Bridge”。同名專輯盟,恬靜的氛圍下,漣漪著大量零碎的琥珀顆粒,于是化學作用的產生,就如亞當勾引夏娃食過禁果那樣,參幻、迷離、飄渺、溫瑟,還有心搐間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