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日本老人的中國蘋果情緣

“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 (一天一個蘋果，醫生遠離我)，一句古老的諺語，道出了蘋果對人們養生的妙用。蘋果，成為我們不可或缺的營養品。而他，一位飽經風霜卻精神矍鑠的日本老人，為提高中國果農的蘋果種植技術費盡了心血。他，就是中國政府“友誼獎”獲得者、著名果農專家、日中農林水產交流協會原副會長末永武雄。

這位老人本是古稀華發之年，卻有著一頭年輕人一樣的烏發，依然步履輕盈。歲月如筆，在他的臉龐上寫下了滄桑，而掛于嘴角的那絲微笑，盡顯其從容淡定的自信和質樸。幾十年如一日，他為中國果農管理技術的改進和提高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輾轉，漫漫來華路

末永武雄與中國結緣可以追溯到1972年。那時，中日邦交尚未正常化，兩國之間的交流還只限于民間團體、民間協會之間，并且多數只是涉及人員友好交流，并未涉及技術領域的交流與合作。

70年代初，日本國會議員、農民運動領袖八佰坂正組織日本工人農民青年學習交流團來華訪問，末永武雄就是其中一員。當時中國正值“文化大革命”后期，日本政府害怕被“赤化”，因此拒絕發放相關人員的出訪護照。末永武雄等一批年輕人，不顧日本當局的阻撓，集體到日本外務省門前靜坐抗議，排除萬難，終于拿到了護照。交流團經由香港，輾轉中國湖南長沙，進行了為期一個月的參觀、考察。

末永武雄之前積極參與日本青年的社會革新運動，并于1966年到蘇聯考察集體農莊的運作與管理。漸漸地，他對中國的人民公社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期望來華考察學習。借助八佰坂正提供的機會，他實現了愿望。

至今末永武雄仍然記得歷盡曲折后，踏上神州大地時的興奮與喜悅；也清晰記得廣袤卻貧窮的中國農村帶給他心靈的觸動。冥冥之中，他給了自己一個允諾：一定會再次踏上這片土地，為它做些什么。幸運的是，周恩來總理非常重視中日之間的交流與合作，當時就與來華的八佰坂正先生達成共識，推動成立日中農林水產交流協會，廣泛開展中日民間往來。這為末永武雄先生提供了一個廣闊的施展才能的空間；也為他能夠實現自己的允諾，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契機。

圓夢，中國蘋果情

時隔20年，1992年末永武雄隨八佰坂正再次來華參加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紀念活動。活動期間，身體不佳、坐在輪椅上的八佰坂正先生很激動地將末永武雄介紹給當時的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這是我的干兒子，他是果樹專家，你們可以好好用他”。就是這樣一句樸實的話，開啟了末永武雄與中國的十年蘋果情緣。

末永武雄被引進到在古都洛陽，對果樹進行改良。在洛陽，末永武雄發現當地果園的狀況與50年前的日本相似，這令他感到些許沮喪，但看到當地農民生活如此艱苦時，他毅然決定留下來為改良果樹、改善農民生活做事，這一留就是十年。

“我也是個農民，我理解農民的艱辛。1945年，我與我的老父親從零做起，堅持不懈地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功。洛陽并不是從零開始，因此我樹立起信心，決定留下來，幫助農民。”這就是末永武雄當時的心愿。

末永武雄開始向農民推行新理念，講解新技術，但他卻遇到了重重阻力。農民對外來新事物總是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這是可以理解的。農民生活很辛苦，不能承擔潛在的收入損失。”在幫助河南果農修剪樹形時，果農向末永武雄要錢，來彌補他們的損失。末永武雄跟他們開玩笑說：“錢我給你們，那是不是等蘋果增產，你們賺了錢之后再還給我啊？”這樣的質疑，這樣的對話，在推廣果農技術過程中時有發生。末永武雄耐心地解釋，并以實踐證明了他是正確的。

1993年以來，末永武雄在河南洛寧縣建200畝苗木新園，另100畝是利用日本蘋果接穗，對老園進行改造，使改造后的老園平均畝產增加200公斤，畝增效益200元。幾年來，末永武雄無償為洛陽市帶來了津輕、改良富士等優質蘋果接穗2500多條，優質梨接穗900多條，海棠砧木210株，改良富士苗子95株，脫澀柿子2棵，綠肥草種 15公斤，以及部分果樹修剪工具和栽培技術資料。

河南洛陽實驗基地的成功，使末永武雄的果農技術廣泛傳播開來。全國其他蘋果生產省份，紛紛邀請他前去進行指導與培訓。1995年他在孟津縣會明鎮建立了100畝的中日友誼棚架梨示范園，引進了日本優良品種，畝產達2500公斤，畝增產500公斤，且品質極好，每公斤售價達 25元，和普通梨園相比，畝增效益5.25萬元，增加總效益525萬元。

在中國推廣果農技術的過程中，末永武雄常常深入果園第一線，手把手地對農民進行指點；并到相關部門，對管理人員與技術人員進行技術管理培訓。1993年以來，受訓人員已達3000多人次。因此，他也榮獲了中國政府“友誼獎”。

在末永武雄等的推動下，日中農林水產交流協會也派遣其他領域的農業專家來華交流。他們與中國農業部、農業機械協會合作，每年接受15名研修生到日本學習先進農業技術。研修生到日本農戶參與勞動，學習先進的農業技術，農戶每月提供6萬塊錢的生活費。“但現在，這個項目存在一些問題，中國青年人到日本接觸外界信息后，覺得6萬塊錢收入太少，便脫離這個項目，尋求更好的發展機會了。”日中農林水產交流協會還幫助許多中國的青年人，聯系日本的高校，實現他們到日本留學的夢想。作為副會長的末永武雄先生，在推動中日這一領域的合作交流方面，功不可沒。

十年如一日，幾多曲折，幾多辛勞。令他記憶最深刻的是在河南洛寧縣山溝里度過的那些日子。當時末永武雄剛做完手術不久，他的夫人來中國探望他。某天，洛寧縣發生緊急情況，末永武雄不顧身體安危，立即趕赴現場。晚上，大雪封堵了返程的路，先生不得不在洛寧縣過夜。“那是我今生第一次經歷沒有電，沒有水，沒有廁所的生活，雖然只有一夜，但在我腦海烙下深深印記。如今，已成為我跟夫人共同的美好記憶。”

座右銘：直率為人踏實做事

在相關人員的安排下，末永武雄得知中國有一位與他年齡相仿的老人也在為改革蘋果種植技術奔波忙碌著，這位老人就是北京日川果樹研究開發中心張顯川主任。2006年末永武雄辭去了日中農林水產交流協會副會長職務后，很快便與張顯川主任見面，兩人長談之后，隨后便決定攜手推廣新的蘋果種植技術，為農民謀求更多的福利，譜寫中日友好新曲。

結合多年來的經驗，末永武雄對中國蘋果種植的現狀進行了評析。“我見證了中國經濟的騰飛，水果出現生產過剩的現象。隨著人民生活質量的不斷提高，僅僅有高產量是不夠的，要有更高質量的水果才能滿足消費者需要。原有的蘋果栽培技術不能生產出令消費者喜愛的蘋果，原因有二：一是密植，二是樹形不好。眾所周知，只有光照好，果實才會甜美。蘋果樹種植得太密，株行距太小，蘋果樹長大后，枝繁葉茂，封行郁閉，通風透光差，各個部位得不到很好的光照，結果少而且果實質量差。” 末永武雄與張顯川正在推行的蘋果種植新技術就是為了解決這兩個問題的。末永武雄說自己不再年輕，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與張主任好好合作，把改造密植與樹形的事情做好。

幾十年在華的經驗，末永武雄對中國果樹行業的管理也了然于胸。對于中國富士蘋果老果園的技術改造，他希望各地方能夠明確推廣這項技術的業務部門。在種植密度、修剪技術方面，技術人員首先要轉變觀念，在此基礎上，對果農進行指導和培訓。

最近幾年，末永武雄每年來華三四次，到山東、甘肅作技術指導。幾乎跑遍了山東主要蘋果產區，目前開始將重心移到甘肅。

盡管多年在田間地頭為中國農民操勞，老人依然精神矍鑠、朗朗健談。談及他的人生之道時，末永武雄微笑著說：“直率為人，踏實做事。”這八個字就是他的人生座右銘。這位老人用自己特有的境界和方式，在中國廣袤的農村大地上書寫這看似簡單的八個字，每一筆，都如此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