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張潤勤來說,1998年的除夕夜已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腦海。他說:“那是我這輩子里最為辛酸的日子。”
那一天,就在張潤勤一個月來幾乎沒有賺到一分錢而氣餒的時候,他接到了第一宗較大的生意——一家飯店一下子就要了4箱餐巾紙,而且是最高檔、價格最高、利潤最大的那種。而在這之前的三個多月的時間里,張潤勤只出了一次貨。
要貨的那家飯店離張潤勤所住的北蔡鎮(zhèn)有50多公里的距離,中間還要渡過黃浦江。為了能快點把貨送到,張潤勤沒有蹬三輪,而是騎了自行車。“辛酸”就是由這輛自行車引起的。因為4箱餐巾紙重達(dá)75公斤多(每箱紙重19公斤),走了還不到一半的時候,破舊的自行車不堪重負(fù),斷了鏈條。張潤勤心想,前面不遠(yuǎn)的地方肯定會有修自行車的,于是就推著自行車一直往前走。可走了近半個小時還是沒見到一個修自行車的攤點。眼看著時過中午,饑腸轆轆的張潤勤急了:這可怎么辦?照這樣走下去,去了也就后半夜了。沒了轍的張潤勤決定往回返,換騎三輪車送貨。
與騎自行車相比,用三輪車?yán)?箱貨輕松多了,但由于路程比較遠(yuǎn),當(dāng)張潤勤趕到要貨的那家飯店的時候,已是晚上7時多了。終于到地兒了!張潤勤勒了勒腰帶,一口氣就把4箱貨搬到了3樓。“等結(jié)了賬下樓的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在飯店里吃飯的人還真多,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那是我第一次有了過年的感覺。”
從飯店里出來,看著燈火通明的飯店里一家三四口圍坐在一起頻頻舉杯時的笑臉,再看看比平時略顯冷清了的街道……他感覺著自己是這樣的容易被人遺忘。那一刻,他的妻子、兒子,還有那個剛剛牙牙學(xué)語的女兒的身影重重疊疊地浮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一種平時很難體會到的“獨在異鄉(xiāng)”的孤獨感油然而生。“他們現(xiàn)在肯定也在一塊吃飯吧?!”“我不在,他們肯定連個炮也不敢放吧?!可能就沒有買。”“這個時候,他們會不會想起我?!”……就在他浮想聯(lián)翩的時候,剛買了沒幾天的手機(jī)響了,是家里的電話。張潤勤趕忙把三輪車停在了路邊。電話那頭傳來妻子熟悉的聲音:“今兒過年了,你吃飯沒?”一句話問出了他所有的辛酸與痛苦。“我,我……”張潤勤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眼淚無聲地溢滿了他的雙臉。電話那頭的妻子并沒有察覺到他心情的變化,她招呼剛剛開始學(xué)著說話的女兒:“快過來,過來叫爸爸!快點!”電話那頭傳來了女兒稚嫩的聲音:“爸爸!”張潤勤感到了一種揪心的酸楚,或許是想說的話太多太多,或許是淚水噎住了他的喉嚨,張潤勤,一個已過而立之年從沒在任何困難面前掉過一滴眼淚的漢子,竟在一剎那間無語凝噎。“最后我干脆掛了電話,一個人蹲在路邊哭了半天,抽了半天的煙。”。
掙錢不丟人
張潤勤出生在呂梁一個貧窮的農(nóng)民家庭。在他8歲的時候,身患乳腺癌的母親就丟下他們?nèi)鍪秩隋尽柶饛垵櫱凇皰伡覘壸印豹氷J上海時的動機(jī)時,他感嘆地說:“從小一直在農(nóng)村,窮的危害性太大了,非得改變這個窮字,起碼下一代起點稍微比(咱們)優(yōu)越點,好一些。”
1984年,張潤勤從呂梁藝校畢業(yè)后留校任教,用他的話講就是終于脫掉了“農(nóng)皮”。1987年,張潤勤被學(xué)校選派到太原工學(xué)院進(jìn)修深造。在此期間,張潤勤有了第一次打工的經(jīng)歷。那時候,張潤勤的第一個孩子已經(jīng)出生,而他的工資才一百多元,維持一個家庭頗感吃力。“當(dāng)時就有一種很強(qiáng)烈的賺錢的意識,只要能賺到錢,讓我干啥都行。”趁著上學(xué)的空閑,張潤勤在一家飯店干起了兼職,一天干一下午一晚上,給5元錢。“有一次我發(fā)現(xiàn)有蹬三輪車的收酒瓶,一個瓶子2角錢,每次都一百多、兩百多塊錢的收入,就覺得‘那家伙掙錢也厲害了’”于是,張潤勤偷偷地干起了撿酒瓶子的營生。后來飯店的老板發(fā)現(xiàn)了他的“秘密”,就告訴他說以后飯店所有酒瓶子都?xì)w他了。那一年半的時間,張潤勤除了自己上學(xué)的花銷之外,還攢了3700元錢。“其中有一多半是靠撿酒瓶子得來的。”之后,他畢業(yè)回鄉(xiāng)又干起了販藥的營生,賺了他的“第一桶金”。“那時候人們經(jīng)商都偷偷摸摸的,怕人笑話,老有丟人的感覺,但我沒那種意識。記得那時候我老婆跟我說,出去跑的時候,別讓機(jī)關(guān)的人看到,知道害羞了。但我覺得在掙錢上不存在丟人的問題。”
偶爾的一次,張潤勤和一個朋友在一家飯店吃飯。兩人酒酣耳熱之際,說起了做生意的事兒:“你說干個啥呢?”兩個人互相探討著。靈感就在那一剎那間進(jìn)發(fā),張潤勤突然想到了餐巾紙。他和他的朋友就干起了餐巾紙的生意。做了一年多,呂梁地區(qū)13個縣市就全有了經(jīng)銷商,一天光貨就出個兩三車。十年之后,這一次的成功運(yùn)作被張潤勤成功地“克隆到了上海。
獨闖上海難
張潤勤的餐巾紙生意越做越紅火,但由于種種原因,當(dāng)時并沒有賺多少錢,他萌生了退意。
1998年3月,張潤勤八十多歲的老父親去世。是年10月,已是35歲的他只身一人來到了上海。“剛來的時候其實十分的茫然,沒有目標(biāo),也不知道能干啥。每天就是看報紙找工作。后來找了一份直銷的工作,跟了一天就覺得挺辛苦的,每天得見三百多個客戶才算你合格了。當(dāng)時我就想,與其這樣辛苦地給別人干活,還不如我做餐巾紙了。”又過了幾天,張潤勤還是沒能找到合適的工作,與此同時,做餐巾紙的念頭愈來愈強(qiáng)烈。“于是決定繼續(xù)做餐巾紙。我先在超市買了幾包餐巾紙,又找了批發(fā)商,打聽價格,做成本合算。這樣一算,才發(fā)現(xiàn)差價大的還厲害了。再就是看到上海那么多的飯店,比離石多多了,還賺不了錢?”一番比較之后,張潤勤打定主意:做餐巾紙!
做出決定后的第二天,張潤勤坐上車就去了保定。“第一次一共做了4個品種,花了7萬塊錢訂了一車貨。當(dāng)時家里面老婆怕賠了,死活是不給錢了。我只好跟朋友借了點,湊了3萬塊錢,欠了廠家4萬元。”
張潤勤在上海的第一步走得異常艱難。當(dāng)時,他拿著幾袋子樣品出去推銷,誰知在第一家飯店就碰了壁:“對不起,先生,我們這兒有送的了。”他被服務(wù)人員客客氣氣地請出了大門。“當(dāng)時,上海有最大最嚴(yán)重的排外思想,即使價格再低也不要你,一看到外地的牌子就不要了。”張潤勤回憶說。之后的十多天,他一袋餐巾紙都沒有賣出去。就在張潤勤感到意興闌珊的時候,一家飯店給他打過電話,說準(zhǔn)備要幾箱貨,讓他過去談一下。“過去以后,那個老板一個勁地往下壓價,我一箱紙的成本是67塊錢,最后讓他砍到了54塊。我當(dāng)時想,管它呢,雖說是賠了點,但總算是開張了!”
在得知他終于開張了的消息后,小舅子興沖沖地趕了過來幫他一塊送貨。在送貨的路上,小舅子悄悄地問他:“哥,這次能掙多少錢?”“掙啥錢了,一箱賠了13塊。”“啥?賠了13塊?”小舅子驚異地問,“賠錢你還賣啥了?”張潤勤并沒有解釋什么。一陣沉默之后,小舅子開口了:“哥,別賣了,賠就賠了,我給你拿上2000塊,你回吧。”張潤勤回憶說,當(dāng)時我心里面本來就挺不是滋味的,聽了小舅子的話,心里就更難受。“你放心吧,姐夫即使是在上海死了,也不會累你的。”張潤勤甩給小舅子這樣一句。
晚上回了家,張潤勤怎么也睡不著。“到底該怎么辦?真的回去,那還不丟死人了。不行,絕對不能回去。不回去又怎么辦?”他躺在床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賣又賣不出去,反正是賠錢,還不如干脆給人了。對呀,送人怎么樣?”思前想后,張潤勤決定:拿出在離石時候的精神來,干脆從零做起,一條街一條街地送,同時進(jìn)行市場分析。第二天,張潤勤出去印了一沓子名片,穿上了平時很少穿的西裝,又專門買了一輛自行車,開始從北蔡鎮(zhèn)一帶一條街一條街地走,送樣品。
在那之后的半年時間里,張潤勤騎著自行車走遍了浦東地區(qū)每一條街巷的大小飯店。幾個和他熟悉的人都說,那可是個活地圖,上海的大街小巷你隨便問,沒有他不知道的。在他的記錄本里,半年的時間,他騎著自行車一共走了3000多條路,共記載了10500多家飯店。事后,張潤勤統(tǒng)計數(shù)字表明,就3角錢一包的餐巾紙,他共免費(fèi)送出了7000多元的貨。1999年的夏天,張潤勤騎爛了他的第三輛自行車。而且由于上海氣候濕熱,加上他長時間騎車,他的兩腿內(nèi)側(cè)全部磨破發(fā)炎,留下了終生的印記。“就現(xiàn)在,一到夏天稍熱點就又痛了。”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就在這個過程中,陸陸續(xù)續(xù)就有不少飯店開始打電話跟張潤勤訂貨了。1999年10月,張潤勤做了他的第一筆大生意,乍浦路一家四星級酒店一次向他要了50箱貨。之后,張潤勤開始做報價表,貨物品種也從單一的餐巾紙發(fā)展到了酒店所有的一次性用品,一百三十多個品種。
1999年年底,張潤勤注冊成立了自己的企業(yè)——上海越力酒店用品批發(fā)中心。2002年冬,某公司在上海抽樣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張潤勤的越力牌一次性酒店用品在上海的市場占有率為2.6%。說起以后的打算,張潤勤表示,他已經(jīng)開始著手進(jìn)行商標(biāo)注冊,下一步的主要任務(wù)就是打造“越力”這個品牌。目前,他已經(jīng)有了3個貼牌生產(chǎn)“越力”用品的廠家,但是他還打算自己再成立一個廠子,“搞流通固然很方便,很活,但是你要真的搞一個事兒的話,總要歸到起源去,因為有生產(chǎn)你才有后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