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派送，無法喚醒的夢魘

走進京城那家高級家政公司的大門，我帶著孤注一擲的決心，因沒有還清助學貸款，畢業證還押在學校，沒有畢業證自然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沒有錢拿回畢業證。

主管打量我半天，眼神從淡然到閃亮，“有個薪水豐厚的工作適合你，‘女仆派送’，每小時400元，要求穿女仆裝……雇主為男性，都是高端人士，我們會保障雙方的隱私和安全……”主管的嘴像一口古井，詭異幽深。

我于是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類女仆愛好者，可我是大學生，父母舉債培養我幾年，我卻去做女仆。見我搖頭，主管笑了，“要不你回去考慮一下，你雖然不是很美，可你清純的氣質是雇主最喜歡的。相信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完成原始積累，那時你可以做你喜歡的事情了。”

心存僥幸地在外浪蕩了一周，依然毫無結果，無奈中我再次走進家政公司大門，主管自然很高興，接下來報名，簽合同，接受培訓，一番緊鑼密鼓。培訓內容包括禮儀、打掃、烹飪、心理學等10多種。

兩個月后，我的資料進入特秘檔案庫。

京城一座高檔住宅小區169號門前，我穿著寶藍色連身裙，系一條荷葉邊圍裙，頭戴別致的小帽，竭力調整著面部表情，深呼吸，再呼吸。兩個月的培訓并沒洗盡羞恥心，當我第一次穿上女仆裝接受派送，覺得自己像一個被戴上鎖鏈的小丑。

終于，我用顫抖的手指按下門鈴。門開了，我向雇主鞠躬至70度，嘴角上翹露出四顆貝齒，謙恭地說，“先生，我是56號小嫣，我來為您服務。”

男主人微笑著把我讓進客廳，看著臉色赤紅的我問，“第一次?”“是的，先生。”“你幾歲?”“哦，22。”“看起來倒像18，你很可愛。”說著他帶我參觀房間，交待任務。

載手腳麻利地打掃起來，活不多我干得卻萬分不易，盡管合同上規定，雇主不能對女仆有性騷擾，但并不能控制他的眼睛，我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褻玩的眼神在我的圍裙邊網襪處旋轉、流連，我如芒在背。當我開始擦地板時，雇主干脆坐在沙發上叼著雪茄發號施令，“這里，還有那兒，你的姿勢不對，下腰，挺胸……”隨著他的使喚，我艱難地挪動身體，羞辱之淚在睫毛上懸蕩。

我咬緊牙堅持，不能有任何異議，否則會被退回，被退兩次，自動解雇。

一小時后，打掃完畢，男雇主簽單，打了滿滿的5分后，又遞給我200元小費。我接過來弓身道謝退出大門，門鎖合上的一刻，我手扶墻壁險些癱倒。

晚上，我算了算，除了雇主的小費，再加上在公司拿的400元，那1小時我掙了600元。看著手里的6張百元鈔票，我心里有了異樣的滋味。

我很快就有了新雇主，原來的雇主也開始點名讓我服務，我成了紅人，馬不停蹄四處派送。就像主管說的那樣，我氣質清純，水蔥般鮮嫩的身子配上可愛的女仆裝，便是勾魂的眼波，美味的甜點，養眼的玩賞品。

雇主有時會提出各種要求與我合影、送一只單襪、一枚卡通發卡……我帶著謙恭的笑低頭把它們一一摘取下來交給雇主，換取比物品本身昂貴十幾倍的價錢。有誰會與錢過不去?連日來的女仆經歷磨平了曾經的清高，金錢滲透進我的思想脊椎，我屈從于它。僅僅3個月，我還清了助學貸款。我去學校拿畢業證，巧遇班長組織同學會，我故意將聯系電話寫錯一個數字，我就是要從所有熟識的視線中消失，再毫無顧慮地走進華麗的帷幕后。

就在前天，我晉升為一等女仆，專為富豪或外籍人士服務，待遇豐厚，專車接送，偶爾做空中飛人，在各城市之間穿梭，看似風光，實則不堪。

杭州的一座豪宅里，當我在女管家的引領下，端著早餐托盤走進二樓主人臥室時，立刻睜大眼睛，只見一個30左右歲的男人，竟然戴著一個粉色的米老鼠頭飾，半躺在粉色的被子里，一雙無辜的眼里閃著可憐兮兮的光。

“我好餓，可以吃飯了嗎?”男人細聲細氣地“請求”著。我趕緊收住心神，走過去放下托盤，主人一努嘴，我的目光落在床頭柜上的一個圍嘴，我明白過來，拿起圍嘴鋪在主人的脖子下，然后端起米粥，一勺一勺喂他吃。看著他香甜的吃相，我終于明白為何培訓內容里會有心理學了，女仆愛好者自然會有如許怪癖和心理缺陷，比如眼前的“卡通寶寶”。我是少見多怪了。

接下來，我陪他做游戲、講故事，一點小波折都會令他眨動驚恐的眼睛，“啊，我好怕，會做噩夢的。”說著他猛地撲進我的懷里，身子瑟瑟發抖，臉在我胸口處尋找安慰，我心驚肉跳，邊哄勸邊竭力躲避，還要注意別傷害他脆弱的心。

他還是對我不滿意了，坐直身子鼓著腮很生氣。時間一點點過去，想著一等女仆的嚴明紀律，無奈我坐到他面前，閉上眼睛用顫抖的手解開紐扣，豐滿的雙乳白兔般的蹦跳出來，主人歡呼著一頭扎進來，吧嗒吧嗒的吸吮聲刮著耳膜，我恨不能立刻死去。

還有，上海頂級別墅，那個老男人給我準備自制的暴露女仆裝，看著我展示換衣秀，色迷迷地欣賞；廣州福田別苑，給外籍人士的跪式服務……世界向我展開光怪陸離的畫卷，我走進一個又一個，我巧妙周旋，精疲力竭。只好自我安慰：沒有失身就好。

每次派送后都有兩日休息，被挖空的靈魂和自尊急需補償，我穿著高級職業裝，打扮成職場精英，高傲地走進高檔場所，刁難侍者，看著他們噤若寒蟬的樣子，我有一種發泄的快感，但這只是暫時的安寧，終究掩蓋不住靈魂的虛弱和酸楚。過不了多時，我就要脫下華麗的偽裝，穿梭在豪宅中展現奴顏婢膝。我在高貴與低賤中頻繁切換，在兩種身份的錯位中迷失。

自以為處境已夠悲涼，老天卻還要狠心逗弄我。

這天，剛從某購物中心走出，一個身影尾隨上來，他已經跟了我整整一下午了，我索性停下腳步徑直向他走去，那是個穿著樸素干凈的大男孩，沖我微笑，那一刻，陽光燦爛，晃得我一陣眩暈。

“為什么跟著我?”我色厲內茬。“我喜歡你，從看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叫安成，能請你喝一杯咖啡嗎?”

面對他的直接，我亂了方寸。“不可以。我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我們不再陌生。”

“抱歉，我沒時間陪你玩。”我沉下臉轉身走了。

夜里失眠，安成的笑容像盞明燈，滿是溫暖心動，第二天在同一地點，一張真誠的臉跳入眼簾。

我們戀愛了，我太累了，幽暗的生活太需要那縷陽光，盡管前路未卜，幸福中滿是隱憂。

安成很窮，卻不影響他成為我生命的燈塔，只要靠近他的臂彎，我的驚嚇疲憊苦痛傳遞給他，他統統承接過來，安放好，再給我源源不斷的勇氣。整整3個月，他常常目送我消失在一座寫字樓的大門，再繞遠去西郊的工廠，稍后，我從寫字樓里出來。他一直以為我是公司白領，一個純情女孩。

我想，再熬一段時間攢夠新房的錢，我就不做了。

8月23日是我生日，安成說給我一個驚喜，我快樂地跑向他，眨眼間跌入冰窖，安成雙手插兜，背靠一輛奔馳，“上車吧，我的灰姑娘。”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像只木偶被他推上車，車子越駛越快，寬敞的車道，有暗香襲來。我渾身僵硬，這里是頂級別墅區，昨天我剛剛從其中一座出來。那個老變態，讓我用嘴唇給他洗澡。

“停車，停車。”驚恐讓我清醒。安成表情緊張，“小紋，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但金錢不是障礙。”“不，它是障礙。生活教會我安分守己，我不是你的灰姑娘，我只想在下層終老。”我不敢看他的眼，轉身狂奔而去。

整夜的夢：我穿著女仆裝走進一間輝煌的大客廳，穿行在賓客中，我看到安成震驚的眼。他雙眼充血罵我下賤，我雙膝跪地抱緊他的大腿求他原諒，他嫌惡地甩棄我，像甩一堆臟臭的垃圾。我不撒手他就用力拖，直拖到懸崖邊，抬腿用力一甩……“啊!”我騰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喘氣，冷汗涔涔。

電話鈴還在響，主管的聲音急切，“24小時貼身女仆，共12天，付酬方式是用支票，你愿意嗎?”我站起身，拉開窗簾，安成像尊塑像守在窗下。我寧愿失去他也不愿他知道真相。我回復，“我愿意。”

第二天早晨，我對安成說，給我3天時間考慮。

粗石墻面，厚重色調，高高的花窗……我仿佛走進中世紀的古堡。

中年男人坐在壁爐旁看報，我靜坐一隅，時間如困在黑白電影膠片里，夜色緩緩漫入客廳，突然我被喚醒，“貼身女仆，24小時服務”意味著什么!哦，上帝，我有多蠢。

我的哭泣吸引他，他走過來，捏起我的下巴，我的驚恐像一枚火星墜入他的眼，嘩地，他扯掉我的裙子、底褲。毫無前奏，轟地長驅直入，撕裂的痛夾雜著他陰冷的耳語，“我的哥哥被人暗殺了，我不知道是誰干的，是誰……”他狠狠用力，面目猙獰。我疼得直冒冷汗。

“說愛我，”他命令道。我閉上眼睛側過臉，一語不發，他愣住，沒想到我竟然敢。我的抗拒激起他巨大的興趣，用手扒我的嘴，有血滲出。我終于大哭，我終于哭出來，無關疼痛，我為失去的愛情，為稀里糊涂失掉的貞潔。清晨，我帶著滿身傷痕，一張支票，一對鉆石手鐲走出別墅。

寫字樓、百貨公司，人群商販撲面而來，我從恍惚中蘇醒，眼淚噴涌而出。我一直走，走到與安成初相遇的地方，坐下來，久久的，直到有巡警過來問，“小姐，需要幫忙嗎?”

我辭職了，結束一年半的女仆生涯，回到家鄉縣城，買了房子，把爸媽接來。

我經常做同一個夢，我穿著女仆裝，端著酒盤，走進輝煌的大客廳，滿屋子的賓客里，我看到安成驚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