諍言者王則楚

“經濟都能全球化，普世價值難道不能全球化嗎?”

車過廣州番禺洛溪大橋時，很多人會想到王則楚。

由霍英東和何賢捐款建設的洛溪大橋建成于1988年。王則楚對洛溪大橋的關注是從2000年開始的，時任廣州市人大常委的王則楚要求將洛溪大橋收費站的投資、收費、支出、還貸情況由審計部門每年向市民公布。他連續6年就洛溪大橋收費問題提出議案，直到洛溪大橋在2005年停止收費。

思想之源

膽子大——這是許多人對王則楚的印象。

王則楚膽子確實挺大，廣州市明月二路的民主大樓二樓，當攝影記者隔著十多米用長鏡頭給他照相時，陽臺上的花叢擋著了他，穿著一身運動服的王則楚直接就站到了陽臺的圍欄沿上，攝影記者在對面用廣東話大聲說“唔好啊(不要這樣啊)。”

63歲的王則楚則說“這沒什么”。

王則楚的父親王季思是我國著名的古典文學史家、戲劇史家。王季思和游國恩等教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如今仍是各高校中文系使用最多的教材。

1963年高考，王則楚考上了北京大學，當年廣州考上北大的中學生只有10個。原本一心想讀中文系的王則楚在高考前因為不能在寫作文時自由立論而對文科心生厭倦，他選擇了數學系。另一個原因是，他的哥哥王則柯(日后成為了著名經濟學家)已經是北大數學系的一名學生。

在北大就讀，王則楚看到了聶元梓貼的第一張大字報。“文革”時候，他目睹了北大的瘋狂，這讓王則楚思考了很多問題。

某年春節，王季思在與王則楚的一次交談中說：“共產黨的哲學也要隨執政地位的改變而改變，維持革命斗爭時期斗爭哲學的思維，是治理不好國家的。斗爭是為了新的統一、穩定和調和。一個斗的社會，人民的日子是不會好過的。”王則楚想想這些年的經歷，對父親的話深有體會。

大學畢業后，王則楚被分配到了廣西百色的一家工廠。從1970年3月到1974年9月，他在那里待了四年。

由于分居兩地多年，王則楚想與在安徽蚌埠二作的妻子住到一起。當時的工作調動條件是——必須在蚌埠找一個和他工作性質相近，而且愿意到廣西百色的人。

“這真是大海撈針啊。”數學系畢業的王則楚如今仍然感嘆這是一樁小概率事件。但是，居然讓他們找到了一個這樣的人。王則楚調到了蚌埠，那位則去了百色。“前幾年我去了一趟百色，發現那個人居然還在那個廠里面!”

1985年，已經在安徽財貿學院工作的他加入了民盟。1994年，他調回廣州。

洞悉數字背后的玄機

數學及經濟學等方面的知識讓王則楚在多年之后面對一堆希圖蒙混過關的數字時，頭腦依然清晰，并能迅速地指出數字背后的玄機。

他一再強調，涉及到老百姓利益的事務，比如煤氣、水、電等的漲價，應該在人大常委會通過。“現在沒有這樣做，矛盾非常多。”王則楚說，“應該把政治的參與權、知情權、反映權、表決權還給人民。培養現代公民的意識很重要，至少在知識分子里應該這樣做。”

《廣東省價格監督管理條例》(征求意見稿)在對由政府定價或實行政府指導價的“水、電、煤氣等關系群眾切身利益的公共事業、公共性服務、自然壟斷經營的商品和服務”定價時，提出“應當以保本微利或者不超過社會平均利潤水平為原則”的核價意見。

王則楚認為老百姓離不開的公用事業、公益性服務，這些被社會經濟學家卡斯特稱為“集體消費”的商品和服務，是政府應當用納稅人的錢來為社會全體成員提供的公共產品。

在他看來，“共同富裕”應該是指由政府提供的“集體消費”加上由政府提供的“社會保障”能使社會成員過上較富裕的日子。因此，這類公共事業經營的商品和服務，其定價必須“由政府定價或實行政府指導價”，定價的原則應當根據“政府的承受力”來核定，而不是根據“社會承受力”來核定；它應當是由政府無償提供或給予補貼廉價提供，而不能通過“保本微利或者不超過社會平均利潤水平”去獲利。

2007年，廣東的人均GDP超過了4000美元。對于廣東的“中等發達水平”，王則楚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在他看來，如果我們的路橋依然是要收費的、我們的學校依然是要交“擇校費”的、我們的治安依然是嚴峻的、我們的醫療保障依然不能覆蓋更多的人、我們的中低收入家庭的住房依然得不到解決，我們依然是10％的富人擁有社會45％的財富，“我們的發達還有什么意義呢?”

“不能等發展后再去惠及老百姓，遲來的惠及也是不公平和缺乏效率的。”王則楚說。

“普世價值不能全球化嗎?”

改革開放已經30周年。30年前，鳳陽小崗村的農民搞包產到戶的時候，王則楚正在安徽工作，他很早就知道了這些事情。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包羅萬象的體系，是容易往里面放東西的筐，以后應該是特色越來越少，普世的東西越來越多。”王則楚說，“我們國家雖然在發展，但慣性思維非常多，有識之士想做事情不容易，這不是黨內黨外的問題，是中國幾千年的慣性。”王則楚說。

在東莞被評為“中國優秀創新型城市”時，王則楚曾說，城市不管大小，必須有順應世界歷史發展潮流的思想、文化和理論的創新，才會成為創新型城市，在世界歷史上如佛羅倫薩那樣留下濃重的色彩。

在王則楚的想法中，有序的代議制度是需要的，基層民主自治是需要的，民間組織的發展是需要的，“現在，民間組織不要說壯大，登記都受到很多限制。”

王則楚認為市場經濟的發展是會帶來變化的。“經濟都能全球化，普世價值難道不能全球化嗎?各個國家、民族和社會的制度可以有自己的特點，但任何一個國家的制度都應該體現自由、民主、平等、博愛，不體現這些的話，最終還是會被別人排除在外的。”

63歲的王則楚已經不再是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這會讓人覺得以后的“兩會”少了一個敢說話的諍言者。“一個王則楚起不了什么作用，像我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多的，大家應該形成敢說真話的氛圍。”王則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