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本色上演

11月2日晚六點多，一個中年女人在北影廠門口吆喝：“我手里有活兒，在西直門火車站，要二十個，誰愿意去?”呼啦圍過來幾十個“北漂”。“給多少錢啊?都這么晚了。”“三十。”“……”女人打了個電話。“九點前能給五十。”十六個“北漂”跟上了。

《梅蘭芳》開拍，北京北站的老候車樓里擠滿了民國裝扮的群眾演員，挨個檢查，十六個跟過來的只有三人頭發合格，其余的都要理掉鬢角和長發，很多不愿意理發的就走了，來回白花出去的兩元路費他們會念叨好長時間。

來自黑龍江的張鳳，五十歲左右，來京四年。現在她在懷柔一個鐵路橋下租了一間每月100元的民房，但她一般不回去，平時就住在北影廠的一個道具堆里。她說自己和趙本山很熟，“你們知道前幾天趙本山到電影學院去了嗎?他是到電影學院發獎學金去了。你見到趙本山沒有?你見到他沒和他提我啊?老張!一個村的，你和他說我想他了，他是個好人。”

張鳳好幾天都沒接到活了，她常說的話是：“你能讓我這個老太婆演個啥?”一般群眾演員，一天25元，但不是每天都有這樣的機會。張風說她年輕時多次考過劇團，但父母不讓去，現在老了閑了就出來了。張鳳每天兜里揣兩包煙，好一點的“白沙”，是求人時給“戲頭”抽的，另一包最廉價的自己抽。她每天的食物就是隔夜的大餅，然后求人把暖水瓶接滿，泡著吃，也到附近餐廳要過剩菜，實在沒轍就買餐廳倒出來的泔水。

老劉穿得干凈，也不吃剩飯，自己在三環邊支個小酒精爐，煮點東西就著饅頭吃：你看我，吃這么好，穿這么好，像是“北漂”嗎?一會兒說自己是北京海淀人，一會兒說是遼寧鞍山人，一會兒又說自己四海為家。“你知道我為什么在這兒嗎?我在這兒是為了等重要人物來給我磕頭。”零下幾度的夜里，他依然睡馬路邊，問他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睡地下道時，他回答：下面太臭了!

大眼睛的山西長治姑娘林婷婷，2007年8月8日到北京，到北影廠門口等活兒剛兩周，她說自己之前在鼓樓橋北“玉康堂”做中醫理療師，一個月1100元。因為“當演員可以嘗遍人間酸甜苦辣”，所以辭掉了原來的工作。她演了《周恩來在重慶》里的一個群眾演員后，最喜歡說：你給我拍的照片要留好，以后我要是成腕兒了，你想拍都拍不到了。她現在住在北影廠里的一個地下室，一個月300元，她付不起，但她把自己的經歷講給地下室老板聽，老板答應暫時不收錢。她現在兼做畫像模特，半天能掙30塊錢。

1969年生人的李海濤，一頭花白的長發，瘋瘋癲癲的。他自述：88年入伍，在北京軍區服役，之后因公受傷，骨盆移位，后因神經問題提前退伍，回到地方也被說成是神經病，一直被關到92年才放出來。之后他就來到北京，在六里橋附近當雜工，給《藍色妖姬》當過場工，又去《天龍八部》當過場工。他一直跑信訪局，積累了厚厚的通知單，和別人說自己的事情是國家機密。其實他最大的愿望還是讓政府開個證明，證明他沒有瘋，這樣他就可以回老家去了。

冬天的早上，“北漂”們和北影廠老職工一起運動，他們不是為了鍛煉身體，而是因為北京的冬天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