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川
我在一家酒樓擔任行政總廚的職務,平日里不但要控制好菜品的質量,而且還要管理好后廚的每一個員工。都說管事容易管人難,還真是這么個理兒,有個剛來不久的年輕廚子就讓我傷透了腦筋,他叫阿金。
阿金在技術上絕對是把好手,一把雕刀在他手里耍得游刃有余,無論什么蔬菜瓜果,在他的刀下想要變成個啥樣立馬就成個啥樣,可這小子就是脾氣太倔,有些自以為是,對他說輕了不當回事兒;說重了就撂挑子,而且最讓人頭痛的是這小子還有個壞習慣:總喜歡在干活的時候掏一顆口香糖出來拋到半空,再用嘴接住嚼,為這些,后廚的其他員工不止一次地向我訴苦。有時候,我還真想把阿金給掃地出門,但想到要真把他炒魷魚了,菜品的質量上不去,食客不買賬,到那時,老板就要找我算賬了,想到這里,我只得隱忍了下來。
一個周末的晚上,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后,餐廳已到了打烊的時間,我便開始吩咐后廚按照慣例進行一周的盤點,就在這時,前廳值班的服務員阿鵑說又來了兩個客人。按酒樓規定,遇上這種情況,后廚應該繼續當班,其余的員工接著盤點,然后下班。我一邊吩咐一邊瞧著排班表:這次后廚值班的員工中正好有阿金,顯然,他不樂意了!

不多時,阿鵑便把客人點的菜品報了上來,各部門開始運作。雖然客人點的菜不多,但有一個叫“精品酥香海味蟹”的菜卻要費上些工夫,光是盤內的果蔬裝飾就夠弄上好一陣子。這雖然是餐廳最新推出的一個菜品,但我相信,這對阿金來說應該不是問題,但就在阿金備好料要操刀的時候,他又習慣性地把手伸進圍裙袋,想掏出他的口香糖罐,見我正盯著他看,便下意識地又把伸進口袋里的手縮了回來,臉上顯出不屑一顧的表情,手里的活也開始慢了起來,看來這小子是要故意向我示威了!
我一邊組織盤點一邊監督著出菜,不多時,其余的菜陸續上完了,就只剩下這份“精品酥香海味蟹”了,這時,阿鵑跑到櫥窗邊開始催菜。
不多一會,一份熱氣騰騰的“精品酥香海味蟹”端出來了,阿鵑把它端走的時候,其余該下班的員工早已下了班。
大約過了五分鐘,突然,阿鵑神色慌張地跑到廚房部說:“客人在那份‘精品酥香海味蟹中發現一粒口香糖,叫廚房部負責人出去解釋。”我一聽,趕緊隨同阿鵑來到了餐桌前。
兩個客人中有一個是年輕人,還剃了個光頭,他見了我,憤憤不平地說:“我們是電視臺的,今兒和同事出去采訪忙活了一整天,很晚才回來,這累得夠嗆餓得心慌不說,事兒也沒辦成,聽說你們這菜燒得挺好的,就來嘗嘗,嘿,沒想到里面竟冒出顆口香糖來……你怎么向我哥倆解釋?”我定睛一看,的確有一顆完整的口香糖正鑲在用果蔬做出來的水草中間,我立馬想到了阿金,看來這小子還真是不想混了,故意跟我較上了勁!
這時,坐在光頭對面的戴金邊眼鏡的男人也發話了:“反正今天出去采訪也沒找到合適的素材,這不就是一個挺吸引人的新聞嗎?”說著,金邊眼鏡便要取放在身旁的攝像機,我慌了,心想要是這一曝光,后果就嚴重了,餐廳還不得玩完?我盯著那顆口香糖思忖著,突然靈機一動,我忙解釋道:“這的確是口香糖,但它卻另有用意,這正是我們這道菜的特別之處,可能是新來的服務員沒記住上菜的流程,怠慢了些,才讓兩位產生了些誤會。”這一番話直聽得兩人云里霧里……
我忙吩咐阿鵑隨我去廚房拿來一個精美的小水晶杯,并往里面倒上了大半杯汽水,隨后叫阿鵑端了出去。這一切,呆在廚房里的阿金全看在眼里,他也嚇怕了,驚呆了,要知道,事情要是真給鬧大了,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

我來到大廳餐桌旁,把阿鵑端上來的水晶杯放在盤里幾只蟹的中央,然后把那粒口香糖用鑷子夾進了杯子里,口香糖慢慢沉入杯底,隨即便汩汩地冒起了氣泡。
我解釋道:“這是我們店剛推出來的一款菜品,我們想把它做得更好,正征求食客們的意見呢,而這道菜一直都沒有一個好的名字,想聽聽兩位的意見。”
光頭頓時提起了精神,他覺得這太有創意了:“幾只蟹圍著冒氣泡的水晶杯張牙舞爪……”這時,金邊眼鏡猛一拍大腿,隨即取了個菜名—“群蟹戲龍珠”,大家都覺得不錯,就這樣,尷尬的局面應付了過去,為了表示歉意和謝意,我特意叮囑收銀員給兩位客人打了個很大的折。
就這樣,這道“群蟹戲龍珠”的菜被標在了餐廳新招牌菜的菜單上,后來阿金向我主動認了錯,說是自己當時忍不住想偷吃口香糖,誰知口香糖拋到空中、正要用嘴接的時候,卻聽見阿鵑在叫他,心頭一慌,口香糖就掉了下來,情急之下也沒找到,沒想到竟掉進了菜里,才出了這檔子事,要不是我的幫忙,這個婁子就捅大了。我聽后拍拍阿金的肩膀,說:“幸虧這口香糖沒吃過,不然誰都不能打掩護……”隨后,我便和阿金討論起了菜品,還特地作了改進,口香糖改成了球型,還用錫箔包了起來,再在上面用針扎些小洞,這樣就更能出效果了……
慢慢地,阿金不但改掉了干活吃口香糖的壞習慣,而且和同事們的關系也融洽了起來,一直對阿金不太搭理的阿鵑也對他有了好感,他干起活來更是生龍活虎的,之后,在一次全省廚藝大賽中,阿金還一舉奪得了總冠軍哩……
(題圖、插圖:安玉民梁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