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報告寫得好

文　刃

市里的王局長到臨春縣檢查環保工作，還點名要先去桃花鄉，說看了他們送來的報告，覺得成果很好，可以讓大家學習學習。

桃花鄉的陶鄉長聽見這話，頭上直冒汗——他心里清楚，這可不是他治理得好，而是這份報告寫得好。誰知道，領導真的來檢查了，陶鄉長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帶大家一起去。

還沒走到桃花鄉，王局長遠遠地就看到了數不清的煙囪，一個勁地往外冒黑煙，再向前一走，鼻子里都是怪味。

他拿出那份桃花鄉的報告翻了又翻，指著那些煙囪問道：“咱沒來錯地方吧？你看看，這份報告開頭就寫著，這里的‘空氣純正啊？”

陶鄉長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結結巴巴地說：“是……是很純正啊……空氣是純正的……您聞到的那……那些是空氣以外的東西……”

王局長聽完皺了皺眉，只說了句“繼續往前走吧”，就再沒說什么。其他人聽到王局長的話都有些懵了，只好跟著走。

往前走不遠就是桃花河，王局長俯身看了看，又翻了翻手里的報告：“這水里怎么什么都沒有啊？”

陶鄉長咽了口唾沫，抖著手指著報告，說道：“這，這報告上不是寫著‘水清嗎？”

“可是這河里怎么連條魚都沒有啊？”

陶鄉長低下頭，戰戰兢兢地答道：“領導您知識淵博啊，有句古話說‘水至清則無魚，這，這您知道吧。”

王局長的臉上突然沒了表情，一句話都不說，繼續向前走。

在河的盡頭，大家看到了一大堆黑糊糊的東西，仔細一看，原來是工業和建筑垃圾。

王局長再次把手里的報告展開，瞪著眼問：“這是……”

陶鄉長的聲音更低了：“這，這，這就是報告里面說的‘高科技的產物和‘建筑工業的衍生品。”

王局長哼了一聲，把手里的紙往陶鄉長手里一摔：“你待會兒到辦公室來一下，我們單獨談談。”

聽見領導要和自己單獨談，陶鄉長仿佛接到了病危通知書。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跟在領導后面。

其他鄉長都松了一口氣，有陶鄉長頂著，自己鄉的那點污染還算什么呢？

陶鄉長低著頭和王局長進了辦公室，王局長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說道：“你呀，你真是……”

陶鄉長身子抖了一下，應聲道：“是是是，我是……”

王局長回過頭來，點著頭說：“你真是人才啊！”

“啊？”陶鄉長吃了一驚，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王局長。

王局長笑呵呵地問道：“你說說，你這個報告是怎么寫出來的？”

陶鄉長猜不出王局長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好說：“不瞞您說，這報告是我兒子寫的，他今年剛從大學畢業，還沒找到工作，待在家里，我就讓他幫我寫了份報告。”

王局長晃著腦袋嘆道：“人才難得啊，這樣吧。你讓他到我那里當秘書吧，明天就去報到，別耽誤了。”他壓低了聲音，“你回去告訴他，這兩天我要向上級寫份工作報告，先讓他想想這報告該怎么寫。”

【原載2008年2月（下）《喜劇世界》】

插圖 ／ 畢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