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舉報箱何處掛？

張慶達

中國的反腐為何如此之難，以致形成“全民困惑”？人們對此千感慨萬感慨，鄙人看來，最應當特別感慨的是：目前存在著一種令人無奈的“官場默契”。

浙江大貪官楊秀珠，憑著初中畢業、篤信菩薩、“文革”造反起家的底子，居然一步步升到省建設廳副廳長的高位，在權力場上游刃有余，就像薛寶釵的名句：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她出逃美國毫不倉皇，打了一個探望母病的電話，便攜帶女兒、女婿、外甥女從上海浦東機場揚長而去，像走親戚回娘家那樣從容。據報載，楊在美國購置了五處房產，早在七八年前即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頓商業區購置了高級住宅。這個貪官動作如此之大，又那么優哉游哉，官場的評判標準卻撲朔迷離，若不是其后來畏罪逃遁，罪惡蓋子的揭開就費老鼻子勁了。

濟南市原人大常委會主任兼黨組書記段義和邊腐邊升，其包養情婦并非偷偷摸摸，而是將情婦從聊城一個服務員一步步變為濟南市政府正科級公務員，為其買了四套房子、兩輛車子，還將其父母變成工作人員，辦了退休手續。所有這一切得經過多少門檻！這個貪官腐敗得如此外露，而官場的發問之聲卻全都失語。若不是出了人命（因利益糾葛，段雇兇炸死“二奶”），這位“段主任”的官屁股說不定坐得穩當著呢！

陜西省原政協副主席龐家鈺在任寶雞市長、市委書記期間，利用職務之便荒淫無恥，擁有龐大的“官太太情婦團”。他將工程分包給情婦們的皮包公司，還帶領“情婦團”赴南非考察。寶雞的一些干部深知龐有著“高衙內”般強占別人妻子以顯示霸權的畸形心理，但為了保官和攫利，卻愿意讓自己的妻子與市長“靠近”，寶雞官場一時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舍不得妻子套不住狼。”龐主管的引水工程多次發生爆炸事故，引起陜西省和中央有關部門的重視，但每次龐都使盡渾身解數化險為夷，最后還升任省級高官。這個貪官作案十載，腐敗得如此“熱鬧”，而官場的正義譴責基本上集體淪陷。若不是十一個情婦聯合造反，這位“風流”貪官的風流史說不定還在續寫。

以上三例，無不帶有反腐全局的縮影意義。設想一下，如果腐敗案件能夠由知情官員舉報，則反腐形勢一定是另一番天地。誰是腐敗案件的知情人？當然是本該管好貪官的上級官，是與貪官同享特權的同一層次群官，是有意無意為貪官效勞的下級官。為生計疲于奔命、“三個飽一個倒”的老百姓恰恰是局外人。然而在官方及輿論喉舌引導下，多年來培養的約定俗成的觀念，是將“舉報人”同“群眾”畫了等號，這正好落入一個可悲又可嘆的窠臼：舉報箱掛給了群眾，而官員們樂得就坡騎驢，遵循著“官不舉報官”的“奇特”默契。

“官不舉報官”是一種官場生態特征，乍看是集體無意識，實際是集體下意識，是官員著意自身安全和自我保護的本能行為。從這里可找到一把打開“反腐之鎖”的鑰匙：一、舉報箱掛給公眾的同時，著重掛在官場；二、用影響官員仕途的法子打破“官不舉報官”的默契。各位看官以為何如？

【原載2007年12月10日《三晉都市報·雜文》】

插圖 ／ 趙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