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士兵
從現在起,郝金安,這個河南農民的名字,將同聶樹斌、佘祥林一樣,成為中國司法界“烏龍案件”的最具意義的標本。
1998年,在山西臨汾打工的郝金安涉嫌“搶劫殺人”被判死緩,八年后真兇在外地意外落網。而此時,在獄中服刑八年的郝金安原本健康的身體已成殘疾。盡管郝金安一直未放棄鳴冤,稱自己是被警方“屈打成招”,但無數的“狀紙”都石沉大海,毫無回應。即便現在司法機關已認定郝金安清白,但因真兇殺人案尚未宣判,郝金安至今仍在牢中。(2007年12月14日《大河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郝金安的凄慘經歷,就是聶樹斌、佘祥林的悲劇重演。這樣一系列荒唐的“烏龍案件”已然是中國司法不能承受之重。更可怕的是,在“烏龍案件”面前,我們的司法救濟和糾錯卻顯得那樣的滯鈍,那些蒙冤者不得不繼續披著莫須有的罪名,繼續著失去自由的冤獄生涯。
比如,河北聶樹斌1995年被以強奸、殺人罪判處死刑,并已執行。兩年前,本案“真兇”王書金歸案。但聶樹斌家人的申訴卻被河北法院以家人無法提供判決書為由拒絕受理。直到最近,聶家才收到神秘人寄來的判決書,王書金也提出上訴,表示將為替他背黑鍋的聶樹斌“洗冤”,而最終結果尚不得知;郝金安似乎比聶樹斌“幸運”些,判的是死緩,但他又似乎更為不幸,他在獄中也寫了數百次申訴狀,并且曾向警方點出真兇,可等待他的,是腎都被打壞了。而更令人憤懣的是,針對遲遲不到的救濟與糾錯,當地司法機關竟表示:“郝金安在監獄里面生活得很好”。
面對這樣明擺著的“烏龍案件”,司法救濟和糾錯機制的嚴重滯后與缺失,以及司法機構行為本身的荒唐與冷漠,我們哭笑不得,無比驚愕。相信無數人在心里都會祈愿,這個郝金安,或許不是類似的“烏龍案件”中最后一個標本,但是,應該由他開始,將中國司法陳舊僵化的救濟和糾錯機制逼迫至突變的臨界點。
不論是聶樹斌案還是郝金安案,在糾錯的過程中,我們都看到,所謂的“司法慣例”的滯重,已經成為影響“洗冤”的極大障礙。要對相關案件再審,一般都有審理過原案的下級法院參與,來提供此前審理情況與案卷材料。很顯然,這一系列的“烏龍案件”,都讓我們看到刑訊逼供的魔影,看到司法機關種種濫權行為。一旦翻案之后,勢必要啟動問責,當年那些案件主辦人員除了仕途不保、政績受損外,有的還將被追究刑事責任。
由此,在聶樹斌案中,河北高院才會以沒有判決書為由拒絕受理聶案申訴,公然展示其不積極推動再審的姿態。同樣,郝金安被認定無罪卻仍身處牢獄,被冤枉者的人身自由將被繼續剝奪到何時,竟然連山西當地司法機關也無法給出預期。一切表明,再審程序遲遲無法啟動,就是因為要讓當地司法機關去否定自己曾經的判決,必須面對一個博弈中的僵持過程,這本身既說明相關司法體制的滯后不前,也說明這背后存在著某種對再審抗拒的力量。
沒有適當的司法回避,就無法有效去除相關阻力。當務之急,在聶樹斌案中,應讓河北高院回避。在郝金安案中,同樣也需要山西司法方面做出回避,同時,我們還希望,最高人民法院能夠積極強力介入。也只有及時地、系統地、縝密地處理這樣的“烏龍案件”,聶樹斌這樣的冤死者才不會永遠死不瞑目,郝金安這樣的冤獄者,才不會永遠守著傷殘的身軀,在無助中感嘆世界的冰冷。
【原載2007年12月15日《大河報·今日評論》】
插圖 / 劉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