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和陸定一對兒子的“建議”和“要求”

手頭有一本《毛澤東書信選集》，買了好幾年了，一直還沒來得及看。那天整理書架，抽出它，一邊想什么時候看看，一邊隨手翻了幾頁，看了幾封信。其中一封是1941年1月31日毛澤東寫給他的兒子毛岸英和毛岸青的。這一看不打緊，竟使我大吃一驚。

毛澤東這封信中有這樣一段話：“你們長進了，很喜歡的。岸英文理通順，字也寫得不壞，有進取的志氣，是很好的。惟有一事向你們建議，趁著年紀尚輕，多向自然科學學習，少談些政治。政治是要談的，但目前以潛心多習自然科學為宜，社會科學輔之。將來可倒置過來，以社會科學為主，自然科學為輔?？傊⒁饪茖W，只有科學是真學問，將來用處無窮。”(《毛澤東書信選集》第166頁)

本人半個世紀前還是個孩子，但從上小學、上中學直到上大學，一直都被告知，一定要把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放在首位，一定要關心政治。誰關心所謂政治不夠，就會被視為“白專道路”，就會受到嚴厲的批判。

然而，我怎么能夠想到呢，毛澤東在信中竟建議他的兒子“趁著年紀尚輕，多向自然科學學習，少談些政治”，而且以“惟有一事向你們建議”來強調。其時，毛岸英二十歲左右，正是我們上大學時的年紀。他可以“少談些政治”，“多向自然科學學習”，為什么卻要我們這些與毛岸英同齡甚至比他年齡小的學生大談特談多談政治、而且不談不行、連談得少也要受到批評批判呢?

原中宣部部長陸定一，就是專門講政治、宣傳政治的人，能不是政治家嗎!但是，他的兒子陸德在回憶父親對自己的教誨時卻寫道：“他對子女的要求是：好好學習科學技術，不要搞政治，也不要當官?！?2006年12月11日《報刊文摘》)陸德說這是他上高中的時候，一個暑期跟父親去北戴河時父親對他講的。陸德生于1942年，比筆者小兩歲，我們算得上是同齡人了?？晒P者不要說上高中，就是上初中的時候，都不斷被告誡、被教導、被要求要關心政治，要政治掛帥，要把政治放在第一位，而且這種告誡、教導、要求有許多就是從陸定一當部長的中宣部發出來的?？砂l出這些聲音的陸部長對自己的兒子卻發出另外的聲音：“不要搞政治”。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從建國到“文革”的近三十年中，中國與發達國家在科技和經濟上的差距越來越大。論者多把這歸罪于“文革”，是“文革”耽誤了中國的發展，也誤了那個時代的好幾代人。這當然是很對的。但是，耽誤中國的發展、耽誤青年學生成長的絕不僅僅是“文革”。“文革”以前沒完沒了的政治運動，學生不能如毛澤東建議自己兒子那樣的“多向自然科學學習”，不能如陸定一要求自己兒子那樣的“好好學習科學技術”，而把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用于“談政治”、“搞政治”，同樣也嚴重地耽誤了中國的發展，耽誤了青年學生的成長。

政治要不要談，要不要搞?當然要談要搞，但要學習階段的青少年便大談政治、大搞政治顯然是一種胡鬧。這個階段的青少年正應當像毛澤東建議兒子的“少談些政治”，“潛心多習自然科學”；像陸定一要求兒子的“好好學習科學技術，不要搞政治”。而這未必就不是政治，不算政治。中國的青少年若早像毛澤東建議兒子的“少談些政治”，“潛心多習自然科學”。像陸定一要求兒子的“好好學習科學技術”，從上世紀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中國，恐怕就不是那樣一個“無知”而又“胡鬧”的時代了。

(選自2008年4月15日《揚子晚報網·活力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