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 遠
雜志上看到一篇文章,《詩經里的那些情事》。輕盈靈動的文字,纏綿悱惻的愛情,再配上曼妙的插圖,簡直珠聯璧合,妙不可言。因為喜歡,所以就多讀了幾遍,因為多讀了幾遍,所以就想起點事來。
文中有段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那意思是,本姑娘漂亮著呢,你不愛我想念我,難道就沒有其他人嗎?愛我的人排著隊候著呢,你這個大傻瓜!”詩句出自《詩經?褰裳》,如此翻譯并無不妥,拿捏到位,意境傳神,一位潑辣可愛的古典美女呼之欲出。
俺想起的那點事,就是詩句中最后的“且”字。“狂童之狂也且”,古往今來,人們都把這個“且”字當作語氣助詞。但是李敖語出驚人,稱這個“且”字并非語氣助詞,而是名詞,表示男根!為此,李敖專門寫過一篇文章《詩經里的生殖崇拜》考證,以下摘錄的,是文中兩段原話:
“我五十五年以前在臺中一中念書的時候,有一位最優秀的國文老師,他叫楊錦銓。幾十年后他寫了一本大書,叫做《說文意象字重建》,他送了一套給我。第五冊中他談到了這個‘且字。他也談到了從文字學上研究這個字,談到了郭沫若的甲骨文字研究,把它當成中國的男石根(男人的性器官)。這是石頭考古發現的。”
“在中國的《禮記》這本書里面,曾子的話說得很清楚。曾子曰:夫祖者,且也。‘且這個字難道還是語氣助詞嗎?不是的,‘且是個具體的東西啊……中國人搞生殖崇拜,除了實物以外,在象形文字上面,我們也可以看到它的遺痕。”
再看《褰裳》原文:“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按照李敖的說法,最后那句的斷句應當改為:“狂童之狂也,且!”再把全文譯成白話,大意就是:“對面的帥哥你想我嗎,愛我嗎?如果你愛我,我就拉起衣服,渡過河水去跟你約會。如果你不想我,你不愛我,難道就沒有別人愛我嗎?臭男生,你神氣什么——且!”
最后一個“且”字,就是粗口。
如此說來,這位美女不僅潑辣可愛,而且大膽前衛。“褰裳涉溱”,意思就是撩衣渡水,難保不會走光。試想,那將是怎樣的畫面呢?恐怕對岸的帥哥早已鼻血橫流了。這哪是打情罵俏,分明是勾引無知少年。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假如李敖的考證屬實,玩笑就開大了,但愿是這個老頭在開玩笑。但不管怎么說,不疑則不悟,李敖的治學精神值得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