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后的長隊

孟獻巍

我在國外過的唯一一個圣誕節是在2005年，因為工作的原因，不得不滯留在倫敦。公司給的圣誕假期是一周，沒有任何親戚朋友的我，除了給一些業務上往來的客戶送中國字畫作為圣誕禮品外，就只能無聊地在街頭感受異國圣誕的氣息。

當然，我也收到了不少客戶的回禮。大多是些日?？梢杂玫臇|西，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一條毛圍脖。摸上去手感很好，伊文把它送來的時候，上面的價簽也沒有撕掉，價格之貴讓我咂舌。

雖然禮物不錯，可是送禮這方面，我感到了英國人的疏忽。這些包裝精美的禮品價簽都沒有撕，而且都帶著商店的發票。我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在中國，這可是送禮的大忌諱啊。

圣誕節的第二天，起床已經是上午十點。我想到附近的麥德龍超市去，選購一些新鮮的蔬菜，犒賞自己一頓中國餐。我開著車到麥德龍的時候，那里已經沒有車位了，平日里空曠的停車場到處都是汽車。

我笑笑，沒想到英國人也有過年“血拼”的習慣，就近找了個停車場把車停下。緩步向麥德龍大門走去。

遠遠的，就能看到麥德龍門前排起了長隊，好像超市為了迎接圣誕專門在門外開設出了四個位置。我感到好奇，于是走了過去，跟在一個英國婦女的身后，想看看到底有什么東西在發售。

隊伍移動得很緩慢，在我有些心焦的時候，后面有人親切地喊我的名字?；仡^看，原來是伊文，他跑過來興奮地說：“孟，圣誕快樂！”我問候他之后，他就開始上下前后看我，然后問：“孟，我送你的圍巾呢？”

“圍巾？”我愣了愣，似乎為自己沒有圍上它出來感到有些慚愧，我搖搖頭說：“天氣不算冷，用不到?！?/p>

“那你站在這里等什么？沒有見到你拿著你要退的東西！”伊文見我這么回答，奇怪地說。

退東西，我的好奇心被激發起來。問伊文，到底是怎么回事，伊文說：“看到沒有，來這里的都是來退掉自己用不到的圣誕禮品的?！闭f著，他從后面拉來一個箱子，里面有紙花、筆記本、雨傘和一個漂亮的帽子，他說：“你看，我收到的禮物里，這些我都用不到，當然要來退掉?！?/p>

“這可是人家的心意?。　蔽殷@訝地喊了出來。這算干什么，不喜歡別人的禮品，讓送禮人看到一定會生氣的。我心里的話還沒說出來，伊文接著說：“可惜你送我的畫沒有價格簽和發票，那個我也不大能用到，可惜沒有地方去退了?！?/p>

聽他這么說，我臉色沉了下來，我問伊文，難道說那幅畫你不喜歡，就算不喜歡，那可是我送你的節日禮物啊。

伊文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不，我喜歡，而且我很高興在圣誕收到你的禮物，不過圣誕節送禮是個形式，你的心意我領了，現在把東西退了，大家過節既互相送了禮品，經濟上也沒有損失？”

說著，他鄭重地建議我：“孟，你聽我的，今年是暖冬，那條圍巾你可能用不到的，還是去退了吧，我在第五大道的商店選的，發票上有地址?！?/p>

我搖搖頭，表示我不需要。

既然不退東西，我自動退出了隊伍。和伊文告別，他說自己在這里退完了還有幾家要去。看他的樣子，真是比平素還忙碌啊。

回到公寓，我重新拿出那些禮品，的確，有很多是我不大喜歡，或者根本用不到的。我忽然想起了每年在春節的時候收到的那些禮物，或者循環一周又回來的禮物，突然覺得英國人這個做法真不錯。既有了氣氛，還沒損失。

今年圣誕節的時候，我給伊文發了祝福的郵件，問他是不是還要去排隊退貨。他回復說，年年都是如此。

我想，不知道中國什么時候也能在春節后排起長隊呢？

（圖/遲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