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欽峰
看了央視“擁抱月球”晚會,記住了一個人,他不是科學家,也非工程師。他是廚師,叫周曉春,是“遠望二號”測量船上的廚師班領班。看得出來,這是個靦腆的小伙子,站在臺上有些拘謹。剛上來,主持人就問他,聽說你對數字特別敏感,現在考考你,“遠望二號”船上三百多人,如果早上吃稀飯,要下多少斤米?
二十五斤。周曉春脫口而出。
如果改吃面條呢?
也是二十五斤。依然對答如流,在他臉上,漸漸露出自信的微笑。
請問,你女兒現在長了多少顆牙?
她……她……估計現在……該長齊了吧?周曉春感到很突然,結巴了半天也說不清,只好尷尬地笑笑,答非所問。這的確是個難題,他在“遠望二號”船上工作了十二年,總是與家人聚少離多。此次“嫦娥一號”升空,由“遠望二號”擔任測控任務,他已經一年多沒見過女兒了,雖然女兒彤彤才兩歲。
兩年前,“神舟六號”返回艙成功著陸時,負責測控任務的“遠望二號”,已在海上連續工作了一個多月。就在前一天,周曉春當上了爸爸,身在千里之外的茫茫大海上,他絲毫不知道,妻子受了多少委屈。妻子在醫院生產時,只有母親陪伴,當孩子生下來后,病房里的人都感到奇怪,紛紛議論,怎么不見她的男人,莫非是私生子?是不是生了女兒,婆家人不高興?聽到這些,她只能把苦水往肚里咽。護士聽不下去了,說你們都別瞎猜,人家丈夫正在“遠望二號”測量船上緊張工作,回不來。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向她報以熱烈的掌聲。
現場大屏幕上,出現了女兒活潑的身影。媽媽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彤彤在一旁玩耍,蹦蹦跳跳,忽然聽到媽媽的手機響了,頑皮的彤彤一把搶過來,對著手機大聲喊,爸爸,爸爸!小臉蛋上滿是興奮。媽媽問,是爸爸嗎?彤彤認真地點頭,是爸爸,稚嫩的童聲惹人愛憐。媽媽接過手機一看號碼,哭笑不得,原來是單位的男同事打來的。媽媽有些不好意思,向記者解釋,這孩子,只要在電話里聽到男人的聲音,就喊“爸爸”,說著,眼里忽然閃出淚花。
看到這一幕,周曉春緊咬嘴唇,眼眶濕潤。主持人問他,“嫦娥一號”已順利升空,任務完成了,有沒有回家跟母女倆團聚一下?他默默地搖頭,黯然神傷,沒有,我們的工作還沒完成,再過一段時間才行。
這時候,妻子抱著女兒上來了。突然見到母女倆,周曉春驚喜交加,慌忙起身,張開雙臂迎上去,彤彤,快讓爸爸抱抱!沒想到,彤彤卻拼命躲閃,扭頭鉆進媽媽懷里,嚇得“哇哇”大哭起來。彤彤雖然天天在家里喊“爸爸”,但是一年多沒見,真正見到爸爸時,她已認不出來了。周曉春撲了個空,呆呆地立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不能怪女兒,他的確不是個好爸爸。彤彤長到兩歲,和爸爸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兩個月。彤彤顯然無法理解,為什么別的小朋友可以天天見到爸爸,惟獨自己不能?也許在不久的將來,等她長大了,會理解爸爸的。
我忽然想,若干年后,他應該怎么跟女兒解釋呢?如果說,爸爸當時正忙于航天事業,為了探月工程,要造火箭、飛船,所以沒時間照顧你,似乎不妥,嚴格說,他只是個廚師。不過可以肯定,等到花好月圓時,爸爸會指著天上的明月,驕傲地告訴女兒:月亮代表我的心!
(湯姆森摘自《莫愁·天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