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星期后,我在近乎慌亂的心境下直奔海灘。我甚至沒心情跟溫迪打招呼。看見她媽媽在走廊上,我有一種去命令她讓她的小孩待在家里的沖動。溫迪趕上了我,我氣呼呼地對她說:“要是你不介意,我今天想一個人待著。”
她的臉看上去異常蒼白,還有點喘不過氣來。
“為什么?”她問。
我轉身對她吼道:“因為我媽媽死了!”然后我又想:天啊,我為什么跟一個小孩講這些?
“哦,”她輕輕地說,“這么說今天是個糟糕的日子。”
“是,”我說,“昨天也是,前天也是——唉。你走開!”
“很難過嗎?”她問。
“什么?”我對她,對我自己都很惱火。
“她死的時候?”
“當然難過了!!!!”我怒氣沖沖地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我誤會了她的意思。我大步走開了。
大約一個月以后,我再次到海灘上去,她卻不在那兒。我感到自責和羞愧,同時也承認我有點想她了,于是就在散步之后走到那所房子前,敲了敲門。一個有著蜜色頭發、看上去很憔悴的年輕女人把門打開了。
“你好。”我說,“我是羅門特,皮特森。我很想念你的女兒,她在哪兒呢?”
“哦,是,皮特森先生,請進。溫迪經常說起你。
恐怕她給你添麻煩了。如果她打擾到了你,我向你道歉。”
“哪兒的話!她很可愛的。”我說著,突然意識到自己也真的是那么想的。“她在哪兒呢?”
“溫迪上周去世了,皮特森先生。她有白血病,可能她沒告訴你。”
我目瞪口呆,摸索著找了一把椅子,感覺自己透不過氣來。
“她喜歡這片海灘,所以當她請求我們到這兒來的時候,我們沒法說不。在這兒,她的情形好像改善了許多,她還說她過得很開心。但是上幾周,她的情況急劇惡化……”她的聲音顫抖起來。“她給你留了一樣東西。要是我能找到它就好了。你能稍等一下嗎?我這就去找。”
我呆呆地點點頭,心中急切地搜尋著此刻可以跟這位可愛的年輕女士講的詞句。她把一個字跡模糊的信封遞給了我。信封上“P先生”這幾個字用的是孩子氣的黑體字。信封里是一張用亮色蠟筆畫的畫——黃色的海灘,藍色的海,還有一只棕色的鳥。下方認真地寫著:鷸帶給你歡樂。
淚水涌上了我的眼睛,一顆幾乎已經忘記去愛的心洞開了。我擁抱了溫迪的母親,不停地小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都哭了。
我把這張寶貴的畫裱了框,掛在我的書房里。六個字,每一個字代表她生命里的一年。這六個字對我訴說著和諧、勇氣、無私的愛。這個禮物來自一個眼睛碧藍似海、發色如沙的小女孩,是她教給了我愛的意義。
(完)
(李從淵摘自《英語沙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