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雄豹之死

張愛國

劉阿姨的動物園兩周前買進一雄一雌兩只野生小豹。剛進園時，兩個小家伙都圓股輪墩一身肉，黑黃相間的毛很是軟和。它們整天在園子里爬上爬下，追逐嬉戲，可愛極了。

但劉阿姨很快就發現那只小雄豹很不講衛生———每次休息前，都要在門口撒泡尿。劉阿姨愛這兩個小家伙如自己的孩子，她知道尿液里滋生的有害細菌對它們身體很有害，馴了多次，但毫無效果。因此，她只得在小雄豹每次尿后就抱起水龍頭沖刷。可是這只淘氣的小雄豹分明將劉阿姨視為敵人，一看到自己的尿跡被沖掉，就馬上又跑過去，即使是沒了尿，擠也要擠出一些來，直到又在原地畫出一條和原來差不多一樣的“線”來，才心安情定地走到小雌豹身邊，親密地睡去……就這樣，一個撒了，另個就沖，再撒，再沖……很是有趣。

然而，可能是太調皮的原因，這只小雄豹的身體漸漸地瘦弱了，毛也揪成一團一團的，更失去了進園時的那種活潑可愛勁。尤其是這兩天，它的身體已極度虛弱，但還是強撐著靠在門框上，往往要花上半個小時，才能斷斷續續的用尿畫出那條“線”來。

今天下午，這只小雄豹在調動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和水分畫出那條“線”后，身體就永遠地橫在了那條線上———死了！

晚飯桌上，劉阿姨悲傷地將這件事告訴丈夫，她不明白小雄豹的死因。

一旁正吃飯的兒子聽了，吃驚地說：“媽媽，你怎么能這樣對待小豹兒……”

“不管你的事，聽你的英語！”劉阿姨命令兒子，“快期末考試了，這次一定要奪回第一名！”

兒子立即像霜打的茄子，將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又把飯碗狠狠一推，嘴里嘟囔了幾句什么，就轉身坐到沙發上，捧起了課本……

劉阿姨見兒子對自己這個態度，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剛想說什么，丈夫趕緊打圓場說：“唉，那只小雄豹為什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劉阿姨又自言自語地說，“我哪兒照料得不周到呢？”

“哼，就是因為你太周到了。”兒子坐在沙發上冷冷地說，“小豹兒死在你溫柔的愛里！”

“胡說，愛怎么會讓它死去？”

“哼，還優秀飼養員呢！”兒子又來了勁，“有些雄性動物，長期的野外生活，使它們的天性中有了領地的概念……”

“領地？”劉阿姨不解。

“領地就是某些動物獵食、休息、求偶、交配、育崽的固定場所。在諸多動物中，豹子的領地意識非常強，它的領地是決不許其他同類或非同類動物侵入的。為了明確領地范圍，豹子用自己的尿液來做標記。那只小雄豹每次睡覺前所撒出的尿，其實就是在向動物們表明這是它的領地。”兒子的語調有些傷感，“而媽媽你，卻總是把它給沖刷掉，這就使小雄豹的心中總是充滿恐懼和危險感。為了自己和身旁小雌豹的安全，就不得不總是撒尿做標記……恐懼和過度排尿所導致的嚴重脫水，使小雄豹死在它不該死去的季節……”

劉阿姨的眼圈紅了，一句話也說不出。

“媽媽，我知道你是深愛著這只小豹兒的，但是你的愛是盲目的！”兒子委屈地說，“媽媽，你明白嗎，只知道一味地去愛一個人，而不知道怎樣去了解他、怎樣去愛他———這樣的愛，可能只是一種摧殘、一種扼殺！”

（圖/葉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