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震中重生

苗向東

地在搖動，房子在顫動，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一看守所西側一個高達30米的水塔倒下，將旁邊三層樓的干警備勤樓砸出一個大豁口。

一些死刑犯沒有一天不在尋找機會越獄。“地震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整個看守所亂成一團。在押人員們一邊踢門，一邊叫喊“放我出去，不能讓我死在里頭！”

干警們回過神來，他們意識到情況非常危險，搞不好會出現因躁動而集體沖監現象。

所長劉河川檢查整個監獄后，發現監獄還比較牢固，沒有發現倒塌的現象，經過短暫的幾分鐘考慮后，決定走到犯人們中間做工作。第一個監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名在押人員迎頭就往外闖。“跑什么，我們將和你們在一起。在死神面前，我們是一樣的。只要發生地震，我們警察就和你們在一起，而且我們要為你們扛起房梁，讓你們躲在下面。要死我們先死。”劉河川用方言說道。就這樣警察們來到每一間監室做犯人們的工作，讓他們安下心來。

來到死刑犯朱某的監室時，獄警將朱某固定在床上的腳鐐，改成可以活動的。以便再發生地震時，他可以移動身體，躲在床底下，或者開門出去。平時已經鐵石心腸的朱某意外地說：“謝謝！”

就這樣，一間一間監室去說服和安慰，在押人員們漸漸地安靜下來了。

過去監獄里可以說是里三層、外三層，層層的鐵門。但是現在發生地震，到底震級有多大，還有多少次余震，監獄會不會倒塌？誰心里也沒有底。副所長周康說：“人的生命是第一位的，你們雖然是有罪之人，但是面對地震災害，同樣和我們擁有一樣平等的生命，我們不僅要保護你們的人身安全，更要保護你們的人權。”怎樣讓犯人們不因為地震而被砸死在里面呢？考慮來考慮去，所長劉河川決定“監室中門不關。”如果真的發生地震，通過這道閘門，在押人員可以直接進入放風間，在余震發生時，在押人員可以轉移進去。放風間上沒有屋頂，只有鋼筋做的防護欄，這里會安全許多。

同時，通往看守所院內的二道倉門，在地震發生后決定不上鎖，而采取外掛的形式。一旦發生地震，獄警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打開倉門，疏散在押人員。

這樣做是冒了很大風險的，每位警察都提心吊膽，但幸運的是第一個晚上沒有越獄和集體鬧事的現象發生。

在隨后的幾天內，看守所知道大家都很關注家里人的情況，于是到外面收集信息，搞清楚在押人員家庭受災情況。發現有23人家在重災區，1人的妻子死亡，其他的都是房屋倒塌或受損。于是將這一情況及時向他們做了告知。還讓那名妻子死亡的在押人員見了妻子最后一面。

5月15日，在押人員丁兆中遞交了一份申請書，他寫道：“為了全體在押人員的安全，所里打破慣例，夜里不插倉門（實際是中門），便于在押人員在地震再次來臨時安全轉移……我決定從我的生活費中取出一百元，捐獻給災區人民，盡我一點兒微薄之力。”消息悄悄傳開，寫申請書的越來越多，收上來厚厚的一摞，一數，有68份，還有24名在押人員要求獻血。于是看守所破例組織了捐款活動，從10元到2000元不等一共捐出了10941元。出人意料的是，那名姓朱的死刑犯，也捐了10元。此后一名叫李光磊的19歲在押人員5月16日釋放后，加入了志愿者的隊伍，專門開車運送抗震救災物資。

千萬不要以為這是編出來的故事，這是發生在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大地震后什邡市看守所的真實事情。

人都有七情六欲，難保不犯錯，或利欲熏心，或鬼迷心竅，這是人性的陰暗面；可是誰也不能否認，每個人的心靈深處都有光輝的一面，哪怕是十惡不赦的死刑犯。在地震時命懸一線的特殊經歷中，因為民警不鎖門，而激發出了犯人人性中善的一面，沒有一名犯人趁機越獄，而且不分人群，不分警察和犯人，都參加到手拉手抗擊大自然的災難中來，這拯救了他們的靈魂，也使他們獲得了新生！

（圖/遲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