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國當老師

孫君飛

前不久，我以教育工作者的身份到市師范學院參加行政干部培訓，認識了該院的一位聶教授。他于2004年赴韓國講學一年，這一年的見聞讓他記憶猶新。在培訓課上，聶教授給我們講了其中的一些見聞，我們聽后都感覺啟發很大。

聶教授前往的學校為韓國水源市的一所民辦經濟大學，該市環境清潔，風景優美，綠化率達到70%以上，為節約土地，市內大學也建在山上。聶教授說他在那里平常很少擦皮鞋，因為那里絕少灰塵，就連街道上流淌的雨水也是干凈的，如同清澈的泉水。不管是大學師生，還是市民，他們都沒有亂扔垃圾的習慣，在這里丟垃圾還要納稅，人們都盡量減少各種垃圾，所有的垃圾實行分類回收。

他還講到兩個細節：一次，他在公園里見到一個韓國女士帶著寵物散步，小狗拉屎時，打扮時尚的主人沒有嫌臟，急忙掏出一張紙小心地將臟物包起來，再用衛生紙仔細地擦拭著地面，直到滿意后才離去，并將臟物丟到遠處的垃圾箱內。還有一次，一條街道需要改造，兩邊的樹無法保留，不過他奇怪地發現韓國工人最后還是保留了一棵樹，其他的樹都被鋸倒拉走，只有這棵樹依然在風中舞影婆娑，根部以上的一圈樹皮卻被剝去，很是惹眼。原來，這棵樹上搭有一個喜鵲窩，伐木工人不愿強令喜鵲搬家，而有意剝去樹皮，待到樹死去，樹葉落盡，喜鵲自己就會另覓新家，他們再來安心處理這棵樹。這件事情讓聶教授感慨頓生，韓國人的環保意識、生命意識不得不叫他嘆服。他說，中國古人崇尚天人合一，韓國現代人也做到了這一點。

在韓國的第一節課，聶教授用鄧麗君的一首名歌《甜蜜蜜》開篇。鄧麗君不愧是一代歌后，她的歌曲早已在韓國青年中流行不衰。聶教授平常很少接觸流行歌曲，當時他“現學現賣”，跟韓國學生一起動情而歌，彼此果真很快建立起“甜蜜蜜”的師生關系。接著，他教給韓國學生唱京劇、豫劇，令韓國學生贊嘆中國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從熱愛老師起，深深地愛上了中國傳統文化。

每次上課，韓國學生都要給聶教授放茶水飲料。他們的餐飲絕不鋪張浪費，早餐的包裝袋都是小小的、細細的，即使只帶來幾小塊餅干，也要請老師分享。韓國的家長和學校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教育他們要尊敬師長，聶教授發現這里的學生敢跟校長示威，卻不敢跟老師說一句不敬的話，因為在他們看來“老師是天”，而校長不是。每次下課時，韓國學生都會用漢語問候他：“老師辛苦了”，然后才悄悄地、秩序井然地離開教室。在路上看到老師，韓國學生一定會老遠站立著，等到老師走近了，深深地鞠躬，請老師先走。在公交車上跟老師相遇，他們也一定會給老師讓座，概不例外。水源市各大學的校車均屬于個體經營，但標識統一，寫有大學校名字樣，票價也較低，學校的老師們不用買票，體現了學校對老師的優待。聶教授說，不管是校方，還是學生，他們尊師重教的行為都是發自內心的，不僅是屬于某種儀式。

一天上午上課前，一個韓國學生突然過來對聶教授說他的生日快到了。他很驚訝，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呢。他問學生怎么知道的，學生回答學校存有他的資料，他專門跑過去了解到的。又過了幾日，下起了漫天大雪。聶教授稱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的雪花，竟有核桃般大小。11點半下課后，一群韓國學生跑過來，要給老師過生日。他們帶老師來到附近的一家酒樓，點起美麗的蠟燭，點點燭光猶如星光燦爛，他們請老師點菜點酒，請他許愿，為他祝福，動聽的歌聲動人心魄。窗外大雪飄飄，室內暖意融融。

韓國學生擔心聶教授在韓國過得不如在中國那樣自在充實，紛紛請假陪伴老師到戶外參加一些活動。他后來發現這些學生都需要自己打工掙學費，盡力減輕父母的負擔，而他們陪伴老師一天自然就少掙一天的學費，他就再也不肯讓學生陪伴他了。

一次，聶教授和夫人去拜會一位韓國老教授，沒有韓國學生陪伴，他們在地鐵里不知道到哪里付費，很快有韓國人過來提醒他們旁邊有全自動化的付費裝置，使用了以后他們連連感嘆這種裝置設計得挺人性化。聶教授聯想到水源市的衛生間都叫“化妝室”，還起有頗有詩意的名字“螢火蟲”、“紅楓葉”等，里面設有沙發、冰柜、鏡子等，甚至可以沖熱咖啡喝；女“化妝室”還備有專門安置嬰孩的設施，既安全又舒適，媽媽們完全可以放心；他又聯想到水源市的地鐵專門設有敬老席，公交車上的敬老席即便空著，也沒有人占，年輕人也絕對不會坐，每當老人沒有座位時，也必定有人讓座……聶教授情不自禁地對我們這些參加培訓的人員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在這方面韓國人做得比我們有些地方還要好……韓國的大學教育，考試分數只占30分，他們更重學生的品行、能力和學習成績，再加上良好的社會氛圍，怎能培養不出知書達理、具有現代文明素養的國家公民呢？”

聶教授一周要上9節課，為傳播中國的傳統文化，他希望課節越多越好，不過校方更看重他的健康，不愿加重他的負擔；后來，校方還邀請他的夫人過來陪伴他，一切費用都由校方承擔。在這一年里，校方付給聶教授20多萬酬薪，有幾次額外的活動，校方計劃追加他的報酬，他一一謝絕了。他說：“現在中國教師的待遇很好，這些錢可以用到學校的其他方面。力所能及，讓韓國的一些研究生深入了解中國文化，我心已足矣。”同時，他覺得我們需要向韓國人學習的地方也不少，在韓國，他就是既當老師又當學生。

離開韓國前，聶教授的異國學生評價他的微笑最美，他的授課最有趣有益，這使他感到非常欣慰；一個失去父親的韓國學生還說，每當看到他就像看到自己的父親，聶教授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動情地對他說，歡迎他到中國來，他將像對待自己的孩子那樣對待他。

（圖/黃煜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