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女孩在麥基破譯絕癥解碼

李曉青

一個18歲的麥基大學醫學院女生，因為表姐的意外生病知道了癌癥的可怕。在與生命延續社團共同成長的過程中，掌握了不少教人求生的技能，也逐漸明白，絕癥患者可以堅持下去的最主要的理由是：希望與愛。

一

劉蓓的表姐Jenny是大家眼中的天之驕女，從重點高中到讀研、出國工作，一切一帆風順。

2005年3月，劉蓓讀高二時，也飛到加拿大的蒙特利爾，和Jenny一起生活。圣誕節過后，Jenny病倒了，被醫生診斷為“左側乳腺癌”。

保守手術兩個多月后，傷口看上去恢復得不錯，Jenny比較滿意。可她在洗澡時，突然發現左側乳房下可以擠出黃色液體。第二輪檢查發現病灶擴散了，必須做全乳切除。

“您知道嗎？乳房是女人最富饒的土地，就像成熟飽滿的果實，難道您想讓風華正茂的Jenny顆粒無收？……”現實是殘酷的，劉蓓的一番話沒有說動醫生，卻帶給Jenny更多的傷痛。她不說話，不配合治療，情緒也壞到極點。那天，Jenny看完電視劇后，突然冒出一句：“穿著白色長裙，從26層跳下去，一定像天使一樣美。”

劉蓓非常擔心Jenny，原本想讀大學藝術系的她，看到表姐的痛苦，選擇了麥基大學醫學院。

2006年5月，劉蓓考完試趕回家后，竟然發現Jenny割腕自殺，幸虧她傷口淺，才保住命。“你也太不珍惜自己了，你認為你有死的權利嗎？問過我，問過所有愛你的人沒有？”劉蓓的怒吼，換來的是姐妹倆抱頭痛哭。

醫生說過，只要心情好，加上營養搭配合理，乳癌的復發率很低。劉蓓決定好好利用假期的時間，為表姐打造一個生命延續計劃。首先，“心情”就是個關鍵問題，以Jenny內向的性格和一帆風順的生活經歷，面對這樣的事，要快樂起來真是個難題。

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許是劉蓓唯一可以賭一把的辦法。聽說娛樂城有蹦極項目，劉蓓領著Jenny穿著最喜歡的白色長裙登上蹦極臺，在解開眼罩的同時，用力將她推下山崖，她驚呼尖叫著沖向湖底，在未觸及保護網之前又回彈上來，不一會兒，Jenny的叫聲已變成笑聲。那一天，是她得病以來最開心的日子。

二

回到家，劉蓓問Jenny，在發現自己極速墜落的時候想到什么？

“死亡、黑暗、孤獨，我覺得很可惜，還沒做什么，就要死了。但最后繩子回彈，突然意識到這是游戲，自己還可以活下去，真的很高興，很滿足。”劉蓓含著淚微笑，計劃第一步圓滿完成。

入學后，劉蓓拿著病歷去求教導師西爾森教授，請教他如何給表姐搭配營養，他是維多利亞醫院病理科主任，也是癌癥研究學會的主要會員。在他這里，劉蓓了解到，目前每年新增癌癥患者900萬人，死亡600萬左右。預計到2020年，全世界新增癌癥人數將達到2000萬，死于癌癥的患者將超過1000萬，這是個多么觸目驚心的數字呀。

看著Jenny漸漸恢復生命的活力，高興的劉蓓又有了新想法。幾個月后她再次找到西爾森教授說：“我想成立一個幫助人延續生命的社團，專門為癌癥患者，特別是瀕臨死亡的人服務，想盡力從心理和行動上延長他們的生命。成員以志愿者為主，可以在同學中找。但是，醫學顧問必須由一位像您這樣資深的醫學專家來擔當，您能幫我嗎？”

“我為什么要幫你？要知道，我的出診費最低每小時50加元，秘書處的就診預約已經排到兩個月之后，你認為我有多余可供浪費的時間嗎？”劉蓓沉默片刻，鼓足勇氣說：“因為您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有生老病死，甚至有可能會與癌癥交鋒。不可否認，您已經在醫學方面有很高的見地，然而，攻克癌癥是包括您在內的世界無數學者未能達到的高度。在生命延續社團可就不同了，我們能接觸很多病例，還能和患者成為可以信賴的朋友，通過共同努力，癌細胞得到暫時控制的幾率是很大的，從短時間的控制到長時間，再到幾年、十幾年，甚至更久，說不

定，一段時間義工做下來，獲益最大的就是您……”

“好吧，你贏了。你讓我找到了興趣點。”隨著西爾森教授爽朗的笑聲，劉蓓的心慢慢舒展開來。

三

劉蓓通過網絡，找到三個絕癥患者，并試圖請他們加入生命延續社團，接受社團的無償幫助。但是，只有一個小伙子愿意和劉蓓談談。

他叫TOM，從小和爸爸相依為命，爸爸為了省錢，直到吐血才去檢查，已經是胃癌晚期。

病床上的老TOM不時地感慨：“死才是最好的解脫方式。”TOM懂事地趴在爸爸床邊，13歲的他真的沒有做好承受一切的準備。劉蓓摸著男孩的頭對老TOM說：“你真的忍心丟下孩子去見上帝嗎？現在犯罪率這么高，五個囚犯中就有一個是單親或孤兒。哪個做父母的愿意放棄自己的孩子？又有哪個明明就可以活下去的人卻要放棄生的希望呢？”

劉蓓分明看到老TOM眼中閃過一絲生的渴望。劉蓓特地為他拉了一張詳細的時間列表。包括：一生之中最想做的幾件事；短期內完全有能力改變的事；每天回憶生命中所有開心的時刻并做記錄等等，整套完善的輔助治療方案，再加上西爾森教授的免費治療，支撐三五個月應該沒問題。因為知道對老TOM來說，三個月是個坎兒，劉蓓提前給小TOM報名參加魁北克省的中學生數學競賽。2006年10月7日，在老TOM生命極限的第六天，數學競賽如期舉行，兒子握著他的手，信心十足地告訴他：“您等著，我一定能拿個冠軍回來。”

小TOM不負眾望，老TOM也因為心情好，病痛看上去減輕許多。小TOM認為總是給爸爸希望，就可以讓他一直撐下去，撐到戰勝病魔為止。于是，小TOM又報名參加化學比賽和躍級跳，連2007年的比賽信息他都收集起來，只想讓爸爸陪自己更久一點兒，能看到爸爸更多的笑容。六個月奇跡般地過去，小TOM和他的爸爸依然快樂地生活著。僅僅是活著就足夠了，因為，無論將來結果如何，那份堅持和與時間抗爭的勇氣都足以令人感動了。

四

11月，小TOM再次奪冠，在電視采訪時，他講述了自己的經歷和爸爸的病情，還特別介紹了劉蓓的生命延續社團，并大聲疾呼社團口號：“不要放棄，讓生命延續下去，就算你是流星，也要在最后時刻展示你的美麗與光明。”

這之后，社團注入不少新鮮血液，也贏得更多癌癥患者的信任，捐款額也在不斷攀升。社團存了一筆為數不小的基金，除去日常開銷，足夠十名以上患者施行生命延續計劃的所需。

2007年6月，一位叫布萊爾的先生交到劉蓓手里10萬美金的支票，非常激動地說：“從來沒有聽說過花錢可以買到時間，一個人最后的時光何其珍貴。但是，你們卻做到了，你們是跟時間賽跑的人，是跟生命賽跑的人，值這個價錢。”

布萊爾先生的女兒是個23歲的舞蹈演員，患上一種很罕見的淋巴癌，醫生推斷，她最多只能活六個月。女孩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瘋狂了，她整日整夜地泡在迪廳、酒吧等娛樂場所，玩驚險，玩刺激，玩一夜情，用她的話說，就是將所有沒試過的統統玩個夠，也算不白活一回。

劉蓓見到這個女孩時，她簡直像個幽靈，濃妝艷抹，眼神憂郁而空洞。“玩夠了嗎？介不介意先和我聊聊？聽說你在為六個月之后的事煩惱，我認為大可不必，就你現在游戲人生的生活方式而言，根本用不了那么久，可能是六十天，甚至六天。”對于劉蓓的直言不諱，艾米拉表現得極度恐懼，她不敢相信父親會請個人來詛咒她。

“艾米拉，我不會害你。你只有23歲，人生應該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沒有做完，很多夢想沒有實現。六個月，已經足夠短了，你認為自己還有資格無度揮霍嗎？”女孩的眼里泛著晶瑩。

劉蓓繼續講道：“請說出你目前最想做卻沒做的事，最牽掛的人，最想得到的東西……”她為艾米拉做好時間列表，要求她以十個月為起點，認真地活下去，保證今后每一天充實到只能感受到快樂，而沒有閑暇和心情想到疾病，那樣就離死亡遠了。“一個正常人，他每天加班加點地工作，處在緊張狀態一般是沒空生病的，但如果突然停下來休息幾天，那便是他臥床不起的最好機會。明白嗎？”

聰明的艾米拉變了，她重新登上舞臺，把最美的身姿獻給觀眾。對人生也有了新的詮釋，如同吸足了水分，要開全最后一片花瓣的玫瑰，就算接下來等待她的從此與美麗無關，那又怎樣？至少她爭取過，此生沒有遺憾，活著時還能為別人出一份力，那何嘗不是一種快樂，一種永恒的美。

劉蓓很慶幸生活給予的磨難，磨難讓生命成了石頭縫里的小草，更加堅強，更加健壯。如今Jenny表姐早已走出心靈陰影，變得開朗大方，每天興致勃勃地幫劉蓓處理著生命延續社團的財務收支。兩姐妹都不會忘記自己的使命，要好好利用破譯絕癥得到的解碼：希望與愛，為世界上更多的人留住快樂，收藏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