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不過三

謝勝瑜

那一年，我一個人來到異鄉的城市里打工。因為廠里不管飯，吃飯便成了一個大問題。尤其是一個不會做飯的男孩。一個做力氣活的飯量很大的男孩。

我在一家私人小廠做苦力活，工資不高，每天只能到快餐店里叫盒飯。可盒飯的飯量少，總是吃不飽，就要求店主多加一點米飯。可加米飯也不能白加，多加一碗米飯得多加一塊錢。每一次，我都要多加四五盒飯，也就是多加四五塊錢。而我去加飯不加錢的快餐店吃飯，店主的臉色總是很難看，這讓我很難受。

后來，朋友告訴我說，旁邊有個連鎖排檔飯館，菜可點多點少，那里既有米飯又有紅薯粥，不管吃多少，都只收兩塊錢飯錢。

第一次，我穿著一件藍工裝來到朋友說的連鎖排檔飯館。我點了一個4塊錢的肉末兒豆腐，要了一盆紅薯粥，然后，又連著要了，三碗又白又滑爽的米飯。就在我要第四碗的時候，服務生淺笑盈盈地走過來，一邊說請慢用，一邊把我面前的三個碗都收了。我要一碗，她就撤一只碗，我再要一碗，她再撤一只……

除了一盆紅薯粥，我竟然吃了七碗飯!七只碗，堆起來是一疊，擺開來是一桌啊。可是，飯飽肚圓之后，我才發現，四周每張桌子上都擠著幾個菜碟和兩三個飯碗，而我的桌子上，卻只有一個菜碟和一個飯碗!

以后，我每天都去這個連鎖排檔飯館。每一次，我都只叫一碟4元錢的小菜。每一次，都是有一位女孩淺笑盈盈地走過來，我吃一碗飯，她撤一只碗……我的桌上，永遠都只是一個碟、一只碗。

半年后，我要離開這個城市。最后一次到老地方吃飯，我終于忍不住問服務員：“為什么其他食客的碗都留在桌上，而對我卻是吃一碗飯撤一只碗?”

服務員依舊淺笑著，說：“沒什么啊，碗不過三，我只是怕你會因為自己飯量大，在眾目睽睽之下感到不好意思。”

“碗不過三。”——女孩細致而溫暖的關懷和對尊嚴的維護，讓我今生都無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