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需一棵樹

趙功強

小樹袋熊又叫考拉，生活在大洋洲，是澳大利亞奇特的物種。長期以來，考拉一直保持著樹居的生活方式，以大洋洲特有的桉樹葉為食。在漫長的歲月里，考拉進化出了一套非常完善的生理系統與機制。考拉的新陳代謝非常緩慢，從而保證食物可以長時間地停留在消化系統中，并最大限度地消化吸收食物中的營養物質。而這種非常低下緩慢的新陳代謝活動，同時也讓考拉可以最大限度地節省能量，保存體力。所以。我們就會經常看到，考拉每天會睡上18—22個小時。因為新陳代謝緩慢，考拉對水分的需求也低得難以想象。平時，桉樹葉蘊含的微量水分。以及樹葉上的露水，就足夠考拉生存之用。到了雨季，它們則痛飲甘霖，將水分保存在身體中。

只要有一點兒樹葉和水，就能讓考拉很好地活下去，活到自然壽限。所以。除非必要。絕大多數考拉畢生只待在一棵樹上。直至死去，從不下到地面。更不用說遷往別的樹上，即便是近在咫尺的桉樹更為枝繁葉茂。

同樣的，在大洋洲還生活著澳大利亞林豹。林豹以捕獵其他動物為食，活動范圍很大。一只林豹的生存領域大約有五十平方公里。為了吃上新鮮可口的肉食，它每天奔波在叢林里，穿梭、逡巡，捕獵成功后，林豹飽餐一頓，往往只是吃掉整頭獵物的一半。它會把剩下的一半拖到高處的樹杈暫時保存著，然后四處巡視前幾天吃剩后放在別處的獵物是否還在，或者查看領地中是否有了擅自闖入者。林豹每天捕獵、巡視，疲憊不堪，可是卻成為慣例，毫不輕易改變。除了疲憊、憂慮，林豹為了護衛自己占有的整片叢林，還經常在和擅自闖入的同類的打斗中受傷。

兩者相比，一只澳大利亞林豹占有的物質總量是一只考拉的天文倍數，但是，如果從一個生命所享有的原生態幸福的角度來看，澳大利亞林豹無疑是一個弱者。林豹每天能夠心無掛礙地酣睡的時間不足5個小時，多數時間。即使無所事事，它也只能打個盹，神經得保持必要的捕獵或者防御的警覺。如此算來，在它15年的一生中，它安享美好時光的時間僅有2萬7千個小時。相反，考拉的生活是如此的簡單，它的所有生活就是吃一點兒東西，曬曬太陽。吹吹清風，然后酣然入睡。這么簡單乏味的日子，看似毫無意義，可是，它能夠活著的15年里，總共有10萬零8千多個小時供它享受本色的幸福。它沒有地盤需要照看，沒有多余的財產需要打理，也沒有對手需要防范。它的所有，看起來只有一棵樹上的部分葉子和黏附在上面的幾滴露水。實際上，還有世上所有的生靈可望而不可即的足量而純粹的安逸和自在。

或許正因為如此，考拉的生活方式為當今歐美一些年輕人熱捧。他們找一份最簡單的工作。拿一份剛夠溫飽的薪水，租最便宜的房子，吃最簡單的飯菜，胸無大志，深居簡出，過得逍遙自在，他們甚至把自己熱衷且在踐行的這種生活方式稱之為“考拉主義”。據說，“考拉主義”者在西方已經超過了6千萬人，有了一個相當大的規模。

簡單到極致的生活。自有本質意義上的幸福：而生活一旦只剩下“占有”的主題，多半會演變成一種負擔。

其實，一簞食，一瓢飲，即足以滋養一個生命。但是，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如果細細體悟考拉的一生，人們或許會變得清醒和理性一些，不會再打著奮進的幌子干那么多的為名利而折騰的蠢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