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炎兵
從“一刀切”到“微調”和“點剎”,從依靠行政命令到經濟、法律、行政手段多重靈活配合,改革開放30年來宏觀調控思路和手段不斷改進,為“中國經濟奇跡”的實現作出了重要貢獻。
改革開放30年來,我國集中進行了6次針對抑制通貨膨脹的宏觀調控,經驗表明,我國經濟宏觀調控要做到“三適”,即適時、適度與適可而止。比如1984年抑制通貨膨脹之所以不徹底,主要原因在于不夠適時,即1984年動手調控的時間偏短;而1988年抑制通貨膨脹之所以欠成功,主要原因在于不夠適度,即調控的力度偏大;1993年之所以也不夠理想,主要是雖然較好地做到了適時、適度,但沒有做到適可而止。新世紀后,2003年的調整,因為“三適”基本上都做到了,從而取得了比較全面的成功。
尤其是,經過改革開放30年的實踐,我國宏觀調控思路和方式已由過去“一收就緊、一放就亂”的“一刀切”,逐步轉變為目前寬嚴相濟的“微調”和“點剎”;調控手段也從過去依靠行政命令和計劃手段,豐富為經濟手段、法律手段和行政手段的靈活配合。在未來繼續推進改革開放和經濟發展的道路上,更加靈活有效、符合國情的宏觀調控依然不可或缺。
第一次宏觀調控(1979~1981)
——兩次中央會議剎住“一擁而上”
第一次宏觀調控針對的是1978年的經濟過熱而出現的通貨膨脹。在當年12月召開的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上,提出了全黨工作重心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會議提出,國民經濟中一些重大的比例失調狀況還沒有完全改變過來,基本建設必須積極地而又量力地循序進行,不可一擁而上。
1979年3月,李先念、陳云同志就財經工作寫信給黨中央,明確提出,現在國民經濟比例失調的情況相當嚴重,要有兩三年的調整時期。同月,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用3年時間進行國民經濟調整。4月,召開了專門討論經濟問題的中央工作會議,正式提出用3年時間對整個國民經濟進行調整,實行新八字方針,即“調整、改革、整頓、提高”。
然而,在1979年、1980年兩年中,從中央到地方對調整的認識并不統一,貫徹執行不力,基建總規模沒有降下來,地方和企業財權擴大后盲目上項目,財政大量赤字,貨幣發行過多。為此,1980年12月,黨中央再次召開工作會議,決定在經過1979年和1980年兩年調整之后,1981年對國民經濟進行進一步的大調整。至此,改革開放以來的第一次國民經濟調整才得以有效地進行。
第二次宏觀調控(1985~1986)
——半途而廢、留有隱患
第二次宏觀調控針對的是1984年的經濟過熱而出現的通貨膨脹。當年11月,國務院發出通知,要求各地各部門嚴格控制財政支出,控制信貸投放。次年,1985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加強和完善宏觀經濟的有效控制和管理,堅決防止盲目追求和攀比增長速度的現象。
但這一年過熱局面沒有控制住,許多地方和單位仍在盲目上項目、鋪攤子。為此,1986年3月通過的“七五”計劃,分為前兩年和后三年兩個階段。前兩年進行調整,著重解決固定資產投資規模過大、消費基金增長過猛的問題。
然而,在1986年第一季度工業生產增長速度回落之后,許多人認為經濟增長出現滑坡,強烈要求放松銀根,刺激經濟增長。加之1986年是“七五”計劃的第一年,各地加快發展的積極性很高。在各種壓力下,原計劃用3年時間進行調整的計劃沒有得以繼續,所以1986年進行的宏觀調控過程中,仍潛伏著進一步引發新的過熱的可能性。
第三次宏觀調控(1989~1990)
——“急剎車”、“硬著陸”
第三次宏觀調控針對的是1987~1988年的經濟過熱而出現的通貨膨脹。這是我國改革開放以后所進行的比較重要的一次宏觀經濟調控。
起因是從1979年到1988年,由于實行改革開放,長期被壓抑的潛在生產力獲得了解放,我國經濟實現了差不多連續10年的快速增長,但經濟中積累的不協調、不平衡因素也越來越多。加上1988年初,在大量商品仍然供不應求、通貨膨脹率客觀還比較高的條件下,就過早地作出決定,要進行全面的價格改革“攻關”;極少數重要商品的價格繼續由國家宏觀控制,并進行適時適度的調整;絕大多數商品價格完全開放,由市場調節。接著又放開了高價煙、酒的價格,市場銷售價一舉提高了好幾倍甚至上10倍,社會商品零售物價指數也上升到了兩位數,而銀行一年期的儲蓄存款利率只有7.2%,商品價格指數與銀行利率明顯倒掛,很快就出現了全國性的商品搶購現象。與此同時,盡管當時國家預算內的基本建設投資得到一定控制,但預算外投資規模的膨脹遠遠沒有控制住,而且愈演愈烈。
在此情況下,中央緊急作出“治理經濟環境、整頓經濟秩序”的決定,堅決進行宏觀調控,全面壓縮需求,控制物價。1989年11月黨的十三屆五中全會進一步提出用3年或者更長一些時間基本完成治理整頓任務。至此,改革開放以來的第三次國民經濟調整才得以有效地進行。
由于這次經濟失控的范圍寬、來勢猛、影響大,因而調控的步伐也就比較急,采取的措施與力度也比較大。可以說基本上是用行政命令的方法進行“急剎車”。這樣僅僅經過不到一年時間,經濟就重新達到了基本平衡。但這次宏觀調控,在取得很大成績的同時,也有著某些不足。現在一般將這次宏觀調控形容為“硬著陸”,雖然沒有“機毀人亡”,但機體已受到了不少不可避免的損傷。
第四次宏觀調控(1993~1996)
——“軟著陸”、通貨緊縮
第四次宏觀調控針對的是1992年到1993年上半年的經濟過熱而出現的通貨膨脹。這次起因是1992年以后,各方面加快經濟建設的積極性空前高漲,到1993年上半年又出現了明顯的過熱,固定資產投資同比上升近一倍,通貨膨脹率又超過了兩位數。
1993年6月,中央發布了《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當前經濟情況和加強宏觀調控的意見》,采取16條措施,正式開始了以整頓金融秩序為重點、治理通貨膨脹為首要任務的宏觀調控。
這次調整主要是運用信貸、稅收等經濟辦法,將經濟過熱的局面緩緩扭轉過來。重點雖然還是控制基建投資,但主要不是直接壓縮投資和具體項目,而是嚴格控制銀行信貸規模和開征高額的投資方向調節稅。在此前提下,具體壓什么、壓多少,主要由各部門、各地方自行決策,以達到既壓縮建設規模、又提高建設效果的雙重目的。
僅僅經過了兩年時間,經濟基本上恢復了平衡,而且經濟增長速度沒有大幅度下滑。因此,將其形容為“軟著陸”,評價明顯比前一次要高。
但回頭分析,這次也有所不足。最主要的是,調控的時間拖長了一些。因為從當時經濟的總體形勢看,到1995年下半年,調控已經基本到位了。從1996年開始,理應適當調整宏觀經濟政策,適度放松,增加一些基本建設投資,以擴大就業和適當增加居民消費需求。但沒有作這樣的調整,而是繼續從緊。到1997年下半年,市場銷售不暢進一步加劇,開始從過去的通貨膨脹變成了通貨緊縮,物價指數絕對下降。一直到2003年,物價指數才從絕對下降轉為基本持平。
第五次宏觀調控(2003下半年~2005)
——適時、適度與適可而止
第五次宏觀調控的起因,是隨著新世紀的到來與第十個五年計劃的實施,各方面都希望加快工業化、城市化、現代化的發展步伐。加上成功地加入了WTO,經濟對外開放的廣度和深度進一步擴大,各地方、各部門發展經濟的熱情迅速高漲,經濟形勢很快又出現了過熱現象。
這樣,從2003年下半年起又進行宏觀調控。這次動手比較早,僅僅在出現了局部過熱、還沒有形成全面過熱的情況下就開始了。力度比較適中,即使對重點調控領域,也沒有采取“一刀切”、“急剎車”的辦法一律加以控制,而是有保有壓,區別不同情況加以不同對待。
措施范圍也比較適當,不是不加區別地全面收緊,而主要是把住把好土地和資金供應兩個重要“門閘”。特別是對調控延續時間的掌握比較準確,即在形勢基本穩定下來以后,就在內部明確,“看來這次宏觀調控已經基本到位,一般可以不再采取激烈的措施了。”因此,其效果可以說比任何一次都好。
本次調整,因為“三適”即適時、適度與適可而止基本上都做到了,從而才取得了比較全面的成功。這是非常寶貴的經驗。
第六次宏觀調控(2007年下半年~)
——多管齊下、綜合治理
從2007年以來,我國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一直居高不下,7月份以來,CPI連續保持在5%以上的高位。作為判斷是否存在通貨膨脹的一個重要依據,有關專家認為,5%的CPI是一個比較關鍵的數字。CPI在5%以內比較正常,是綠燈區;CPI在5%~9%之間,是黃燈區;9%以上屬于嚴重的通脹,是紅燈區。
因此,面對當前的經濟形勢及通貨膨脹的類型,政府采取了多種經濟政策進行治理,在2007年央行已經10次調整存款準備金率,上調后的存款準備金率達到14.5%,創20余年來的歷史新高。
2007年11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確定了從緊的貨幣政策要求,加強銀行體系流動性管理,抑制貨幣信貸過快增長。并明確提出,2008年要實施穩健的財政政策和從緊的貨幣政策,將進一步發揮貨幣政策在宏觀調控中的重要作用,嚴格控制貨幣信貸總量和投放節奏。
(作者單位:中央文獻研究室
摘自《望新聞周刊》2008年第2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