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 媚
花雕喜歡各式各樣的絲襪,黑色魚網的、棉質的,任何種類都來者不拒。她說,絲襪上寫滿了她的風情。
第一次歡愛,我撕裂了她的銀色魚網然后奮力廝殺。她在床上咯咯地笑個不停,然后表情嚴肅地停止一切動作對我說,如有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就用絲襪擦你家玻璃。
一
男人淺薄,女人勢力,天經地義。這是花雕的人生格言。花雕像個戰地女英雄一樣,在奮力為她的格言而生活。的確,她將她的生活演繹得非常精彩。
邂逅花雕是在市中心一間熱鬧的PUB里,這個妖媚的女人一襲紅妝,媚眼如絲,妖嬈的魚尾裙散發出一身的風情。
我要你的人,還有你的心。這是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事實上,她做到了。她嬌小的身軀藤一樣死死地纏著我,柔軟的靈舌撩撥著我體內每一根脆弱的神經,海藻般的長發鋪天蓋地地覆蓋上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和花雕做愛是一種享受。每一次,她熱情激揚的欲望,都如烈焰一樣把我的身體燃燒殆盡。沒有男人能夠拒絕一團火,更何況這是一簇妖艷得撩人的媚惑之火。
我得到了你的人。花雕挺著高高的胸,斜著眼睛看著我,接下來我要得到你的心。
中南海的苦澀中夾雜著一絲絲甜意順著喉嚨一路滑到鼻腔,我在煙霧里把玩著她栗色的大波浪長發,裝作什么都沒有聽見。對于一個初次見面就如此赤裸裸步步進逼的女人,我愛的僅僅是她的身體,可我不能給她這樣的回答,至少在她的床上不能。
可是她提到了菊若,她開始頻頻提起菊若。
菊若是我的妻子,正如花雕所說,菊若如清水般平和,澄凈,她像是開放在家里的一盞橘黃色的燈照亮我回家的路,無論我在外面怎樣,能夠暖心的只有她。
赤熱的烈焰和澄凈的水波你更偏愛哪一個?
已經有一個月沒回家了,玩得太瘋了。花雕藤一樣死死地纏著我,可是菊若是不能拿來比較的,因為在每一個男人心里都有個女人是不能比較的。
二
她冰冷的身子像一尾在深海里游弋的魚,柔軟光滑卻至寒入骨。凝視著懷里的嬌妻,我開始有些愧疚。這些年我一直漂泊在外,在一切她不知道的地方鬼混,留她一個人守著冷清的空閨。她一直默默地守著我,包括我流浪的心,從不抱怨。
撫摸著她順直的黑亮長發,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們開始做愛。
菊若在做愛的時候也是隱忍的,我輕輕吻上她身上的每一處柔弱的神經,她的嬌喘細細密密,低低淺淺。她用力攀住我的脖子,終于在高潮的時候香汗淋淋,卻自始至終默默無語,不發一言。這場性愛,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我奮力拼殺直至精疲力竭。
這是和花雕在一起時從沒有過的。和花雕做愛像一場暗戰,我們互相角力,抵死拼殺,棋逢對手,始終分不出勝敗。
跟菊若做愛,我拼盡全力,孤軍奮戰卻樂此不疲,她臉上的滿足感是我最大的慰藉。這是花雕從未得到過的垂憐,良家婦女才配承受這樣的恩澤。無論我走到哪里,她永遠會為我亮著一盞燈,她的身上銘刻的也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這個女人只屬于我。只有她才配得到這樣的垂愛。
花雕也說他是屬于我的。她在左臂上刺了一朵色澤嬌艷的紅玫瑰,花蕊里用墨藍色的液體寫上了我的英文名字。然后一臉嬌媚地對我說,你看,現在我的身體里種植了你的名字,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初次見面就以最妖媚的姿態坦誠相見的女人的承諾,我有足夠的理由視而不見。風塵女子,游戲終止的時候,注定要曲終人散。
男人淺薄,女人勢力,天經地義。花雕的做人準則,只能說明她的薄幸劣根。
所以我深知游戲規則,真正可以終老的只有菊若,我一個人的菊若。
我開始慢慢回避花雕的頻繁邀約,我總是推說工作繁忙,事務繁多。我不敢直接地回絕她,那樣凜冽個性的女子做事的風格跟她在床上表現的一樣,不管不顧,奮力爭取她想得到的一切。這樣的女子發起瘋來的破壞力是絕對不遜色于八級臺風的。
我謹慎地敷衍著花雕,可她還是不管不顧地抽起瘋來了。
花雕喜歡各式各樣的絲襪,黑色魚網的、銀色蠶絲的、鏤空的、棉質的,任何種類都來者不拒。她說,絲襪上寫滿了她的風情。
第一次歡愛,我撕裂了她的銀色魚網然后奮力廝殺。她在床上咯咯地笑個不停,然后表情嚴肅地停止一切動作對我說,如有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就用絲襪擦你家玻璃。
我和菊若的結婚紀念日,她精心送來了這份禮物:肉色的蠶翼絲襪。
我不記得菊若是否有這種絲襪,但這樣可怕的事情除了她不會有第二個人做得出來。
這個心如蛇蝎的女人,她在赤裸裸的威脅我就范。
菊若幸好還沒有回來,我用ZIPPO點燃了它,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灰燼,扔進馬桶沖水。清理完硝煙的痕跡之后,我深深地松了口氣,這女人果然如想象中的惡毒,她是存心要毀了我的生活。
她確實是想毀了我的生活,那天以后,不時有快遞寄來,內容很豐富,小到一縷發絲,幾枚彩繪過的美甲,芭芭拉桃紅色被撕裂得亂七八糟的內衣,寶格麗的真絲炫彩絲巾……
時間拿捏得很好,頻率很規則,三兩天一次。慶幸的是,每次我都是先于菊若簽售,并在她發現之前及時銷毀。
可是,當菊若看到一枚小小的鏤空丁字子褲出現的時候,我慌了手腳,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她面若冰霜,冷冷地不說一句話,甚至不看我一眼。
我頓時就慌了,支吾著說,是快遞公司送錯了,想要詢問包裹的來源,可是菊若輕輕按住我撥號的手。
菊若說,別理這些無聊的人。
菊若總是這樣隱忍,無條件地相信她的男人,這讓我更加珍惜和愧疚起來。
我輕輕地擁住了她,感覺到她的身子在微微地顫抖,手指冰涼。
三
許久未見的花雕一身妖冶的波西米亞裝扮,濃厚的煙熏裝將她白皙的肌膚襯托得更加嫵媚。淡淡的Diorissimo彌漫在空氣中散發出濃重的女性荷爾蒙。
可我一點觀賞的心情都沒有,腦海中浮現的全是我用鋼鞭一下下抽在她身上的情景。她滿身的風情在瞬間轉換成落荒而逃,掩面而泣的狼狽,這讓我莫名的興奮起來。
我想得出神,直到她纏繞上我,才發現她超大的V領套衫里再無任何衣物。她蛇一樣纏繞上來,帶著致命的情欲,帶著盅惑的毒。用力撕破她的絲襪,嘴里不停的罵著,你這個賤人,小騷貨。
花雕肆無忌憚的笑聲洋溢在充斥著情欲的房間,我們彼此用盡全身力氣來完成這場角斗。
我沒有跟她提快遞的事,那根本沒有必要,對付一個處心積慮的人是不能用明槍實戰的。況且是個女人,孔老人家說過,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老爺子說得太TMD的對了。
黑皮的電話叫得山響,這個上學時就痞氣十足的小混混據說在印度混的挺有人摸狗樣,我決定帶花雕去赴約。有些女人是天生為給男人長臉而存在的,不擅加利用就是最大的資源浪費。
花雕果然不負眾望,打扮得光彩照人,像埃及艷后一樣華貴張揚。
黑皮在酒店最隱蔽的角落等我,這小子還是老樣子,總把自己當地下黨,戴大墨鏡,穿漆皮外套,儼然一副黑社會老大的摸樣。
席間,黑皮低笑著介紹說,哥們兒在國外做的都是大生意,想賺錢的話來找哥們兒。
我對花雕說,他小子能做什么大生意,最多也就走個私,販個毒,拐賣個婦女什么的。
黑皮也嘿嘿地笑著,還是你了解哥們兒,我就是拐賣婦女的。然后,用小三角眼上上下下打量著花雕。
花雕以為我們在講笑話,于是笑得花枝濫顫風情滿溢。
我知道,從進門開始,他的視線就一直沒有從她身上移開。
四
我換了新居,辭掉了工作。終于可以不用再天南海北地跑來跑去,這一切都是為了菊若。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去日本度蜜月,她說在櫻花紛飛的國度見證愛情才最浪漫。剛結婚的時候,為了賺錢我們放棄了度蜜月的機會,但我知道菊若對此很失望,雖然她從不抱怨。當時我對菊若說,等我有錢了帶你去日本看櫻花。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是我實現諾言的時候了。
那天飯桌上說的話,都是真的。黑皮就是拐賣婦女的,當然他們有更專業的說法,不過是以出國的借口誘惑各種純情的小女孩出境,然后把她們賣到各色的聲色場所,從中獲得暴利。花雕當然不是純情少女,但我騙她說,帶她去看真正的金字塔,讓她體驗一把科利奧佩特拉的生活,我說這是我送她的情人節禮物。我讓黑皮帶她先走,等處理完公司的事就去與她會合。在機場,花雕一副純情女生的樣子,眼中透出晶瑩的淚,定定地看著我說,我覺得我真的愛上你了。
她的淚水澆疼了我的心,但我還是咬咬牙,轉身離開了。
她現在應該還不知道,她已經被我這個情郎給賣了。黑皮說,以花雕的姿色可以賣個好價錢。
漂亮的女人總是過于自信從而貪婪得要求更多,如果她不是如此的肆無忌憚,我想我們是可以好聚好散的。但她不肯,我只好出此下策,我設想不出她發現真相時會是怎樣的表情,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此生不會再見了。
我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很卑劣,但是她卑劣在先,企圖用威脅來破壞我的一切。功于心計的女人賽過蛇蝎,當你知道身邊的女人狠毒賽過蛇蝎的時候,我怎么能再與她夜夜笙歌?
或許她是愛我的,但我不能讓她用一條絲襪毀了我的生活。
我沒有預料到的是我跟菊若的蜜月徹底泡湯了。
因為快遞再一次出現了,在花雕到達埃及之后。這一次的內容更加精彩,是一條施華洛氏琪香檳水晶項鏈。
我可以不記得菊若有什么樣的絲巾,內衣,但我絕不會不認得它。
這條香檳水晶是我送給菊若的定情信物。
菊若走了,只帶走了她的隨身衣物。碩大的房子里只有我孤單的一個人,空虛得讓人窒息。
餐桌上放著的信,薄薄的紙上透著菊若凌厲的字跡:
你知道,我是愛你的。但你并不知道愛是會消耗的。在無數個獨守空房的日子里你肆無忌憚地消耗著它,現在終于消耗完了。我愛上了別人,他逼著我離開你,給你郵寄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我并不怪他,雖然偏激,但卻是愛我的一種方式。
落款處上的時間正是七夕。
剎那我眩暈得厲害,無數的影像交疊在腦海上映,菊若的面若冰霜,花雕的熱情似火……
我的頭腦伴著急促的短信鈴聲清醒了起來,是黑皮:貨已售出,再勿顧慮。
因為清醒所以絕望,空白的意識中只聽到窗外的警笛聲拖著長長的尾音呼嘯著涌進了我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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