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鷹
傍晚,微風善解人意地飄著,給人一種很愜意的感覺。
小區院子里的紫藤架下,坐著一對老年夫妻,他們臉對著臉,手拉著手,白發在夕陽的余暉中閃著銀亮的光澤。動人的畫面牽住了我的視線,我放下沉甸甸的菜兜,收住急匆匆的步履,在不遠處坐了下來。
看來,老太太有點犯困,她張開缺牙的嘴,對著老先生打了個哈欠,然后用手絹擦拭眼睛。像受了傳染一樣,老先生也對著老太太張開了嘴巴,很舒心地打了個哈欠,還叭咂了幾下嘴巴,好像回味什么好吃的東西。
就這樣,他們倆你打個哈欠,我回個哈欠,打得皺紋層疊,淚水橫流,沒有一點點顧慮,沒有一點點掩飾,沒有一點點干預和制約。那種隨意的自由,融為一體的親情,彌漫著柴米油鹽的味道,彌漫著家和親人的味道,彌漫著安寧和滿足的味道,讓我怦然心動。
我真是羨慕煞了打哈欠不需用手或手絹掩住嘴巴的老太太,她是何等地自信,對被愛的一份自信,對相伴一生、相濡以沫的一份自信。不修邊幅的她一定是愛得全心全意,而且也一定是幸福得無憂無慮。這份無憂無慮讓她可以隨性地生活,不用拘謹地掩飾和迎合。
我忍不住上前打擾他們:“阿姨,你們在這兒等誰呢?”“不等誰,是老頭子晚上睡不好,下午我就不讓他睡,陪他坐。你看他就哈欠連天的?!崩咸珣z愛地看著老伴,把手中柔軟的帕子遞給老翁。
老先生像不服輸的孩子,說:“你不也是哈欠連哈欠嗎?”
“打打哈欠,得了精神,人就清明些了。”老太太說著又打了個哈欠,我們三人都笑了起來。
“你們年輕的時候,也這樣對著打哈欠嗎?”我問。
“哈哈!”老先生大笑起來:“我敢她不敢,怕損害了她美麗的形象?,F在,她不好看了,我呢,站著像個倒懸的葫蘆,坐著像個大皮球,她也不怕我嫌棄她了。”
“不知道誰嫌棄誰呢?”他們甜蜜地拌著嘴兒,笑容如云朵一般很有層次地蕩漾開來,把困意趕跑了。
美好的婚姻是什么,很多人作過華麗的詮釋,此時此景,我覺得在一起打哈欠,不就是美滿婚姻最好的詮釋嗎?
記得拜倫曾寫過這么一句話“一切喜劇皆因婚姻而告終”,盡管如此,他還是結婚了,為的是:“我想有個伴兒,可以在一起打哈欠”。
我問了好幾個女伴,在丈夫面前打哈欠掩不掩嘴?“當然掩。否則,那血盆大口多么丑化自己的光輝形象?!彼齻兓卮鸷芨纱?。我也一樣,每每有哈欠上來,在丈夫面前總要進行掩飾,在外人面前,甚至非常不暢快地把哈欠逼回老家。
原來,是我們婚姻的“道行”不夠,還沒有修煉到“可以在一起打哈欠”的境界。真的,不是所有的夫妻都能修來“可以在一起打哈欠”的幸福,不是所有的夫妻都能享受“在一起打哈欠”的溫馨,它必須經過歲月風雨的考驗,曾經滄海的發酵,天長地久的打磨。當我們可以對著自己的愛人,毫無顧忌地打著長長的哈欠,任淚眼矇眬、皺紋重疊時,那離美滿的姻緣就不遠了。
只是,很多人總是容易忽略婚姻中一些很不起眼的細節,總是容易忽略生命中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比如“可以在一起打哈欠”。當這樣的幸福近在咫尺的時候,我們總看不清它是什么,不懂珍惜,不作選擇。但當它離開的時候,我們才摸著心痛的地方恍悟:原來,我們曾經那樣接近過幸福。
可以在一起打哈欠,那是不輸于梁祝的愛情,是婚姻的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