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勇濂
摘 要:改革開放后,農民工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但農民工在城市中的犯罪狀況卻不容樂觀。這與城鄉體制性因素和社會的客觀原因密切相關。個別農民工進城后其經濟上和精神上利益被“剝奪”,從而產生巨大的“角色落差”心理,最后導致其犯罪增多。深入分析農民工的犯罪原因,樹立社會公正理念,傾注人文關懷,推進體制改革,對維護社會穩定、構建和諧社會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農民工犯罪;城鄉體制;利益“剝奪”;角色落差
中圖分類號:C9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751(2008)06—0129—03
一、問題的提出
20世紀80年代“民工潮”出現以來,大量農民在利益最大化與追求自身發展的動機下涌入城市,形成數量壯觀、規模龐大的農民工群體。農民工群體是社會轉型時期出現的一個新型社會階層,是我國改革開放和工業化、城鎮化進程中涌現的一支新型勞動大軍,為推進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但與此同時,農民工違法犯罪問題也日趨嚴重。為什么在鄉村遵紀守法、勤勞致富的農民,進城后卻會出現違法犯罪問題?為什么農民工在城市會成為易犯罪人群?這些問題,與我國城鄉二元體制的長期存在具有很大關系。在我國現存制度與體制的框架下,這樣一個規模龐大、貢獻突出的農民工群體在城市的工作和生活面臨重重困境。從社會層面看,社會保障制度和社會支持網絡的缺失,導致進城的農民工在城市遇到生計困難時,無法應對困境,不得不鋌而走險,出現越軌行為。在心理層面上,城市社會不合理社會結構的存在,使農民工在城市社會中除了經濟上受到不公正對待之外,精神上也受到歧視,他們感到自己由“鄉村的主人”變成了“城市的被歧視者”,這種不平衡和心理落差使他們對不合理的社會結構和現實產生不滿情緒,極易產生各種攻擊性、報復性心理以及其他反社會心理,從而引發犯罪,給社會的和諧與穩定帶來了諸多隱患。因此,本文著力探討導致農民工犯罪的體制性因素和心理原因,以期為維護社會和諧與穩定提供一些參考和借鑒。
二、農民工犯罪的社會原因分析
有觀點認為,較低的群體素質是農民工群體產生破壞社會秩序和社會穩定行為的主要原因。對此,需要對農民工群體的素質進行辯證分析。據統計,農民工年齡結構以青壯年居多,學歷以初中和高中文化程度為主,45.4%的農民工學歷為初中,27.6%的為高中(中專或中技),接受過各種技能培訓的占近30%左右,只有11.9%的為小學。可以說,農民工是鄉村社會中的“精英”和骨干,他們進入城市后,為我國城市化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促進了國家經濟建設的發展。從農民工進城的打工動機看,他們從“饑餓邏輯”到“貨幣邏輯”再到“利益邏輯”,并不存在破壞社會秩序、影響社會穩定的主觀故意。由此,較低的群體素質并非必然產生破壞社會秩序和影響社會穩定的越軌行為。應該說,部分農民工破壞社會秩序和社會穩定行為的產生根源是由于城鄉二元體制的存在。這種現有的體制框架未能為農民工群體提供一個穩定、安全、公平的生存空間,使農民工在城市社會中合法權益得不到有效的維護。
1.農民工的經濟利益受到“剝奪”
一是城鄉二元制度排斥了農民工與城市居民一起分享國家資源的機會和可能。我國的城鄉二元體制,其原有的功能是從制度上確立城鄉之間的身份差別,對城鄉居民實行差別供應,并限制農村人口向城市流動。很明顯,戶籍制度的確立及其后的功能發展改變了設置前的初衷,在此制度下,農民即使突破地域限制進入城市,也無法突破身份限制,無法與城市居民一道共享國民待遇。二是附著于戶籍制度之上的各種制度從各方面對農民工在城市工作和生活造成了間接性不利影響。就業制度、教育制度、人事制度、社會保障制度等從各方面對農民工在城市的工作和生活直接構成了障礙。就業方面,農民工遭受到職業、工種和崗位的限制,多是在次屬勞動力市場或非正規就業部門就業,多從事臟、險、累、差、高強度等工種,就業環境惡劣,勞動報酬低;住房方面,農民工進城后因經濟償付能力低,只能租賃質量低劣的二手房或者與進城的同鄉擠在城市郊區廉價的農民房,缺乏穩定的住所;社會保障方面,現行體制內的社會保障體系把農民工群體排斥在外,而新的適合農民工實際情況的社會保障制度一時還沒有建立起來;子女教育方面,城市政府不可能為農民工子女教育進行資金投入,農民工子女因而被排斥在城市公辦學校之外。對進城的農民工來說,一個根本性的事實就是:戶籍制度、教育制度、保障制度、人事制度、醫療制度只承認穩定的城市居民,而不承認流動的農民工。政策與制度對具有城市戶口的人與農村戶口的人仍然持有雙重的標準,對前者是保護,對后者是限制。[1]
2.農民工的精神利益受到“剝奪”
一是在精神層面上,由于城鄉二元體制的影響,農民工群體難以融入城市社會。城鄉二元分割的制度體系,直接導致的城市封閉性和集體排斥性對城市居民產生了不良導向,長期形成的“一等公民”身份意識使部分市民傾向于跟農民工保持一定的“距離”,他們不能友善和平等地看待農民工,在心理上將農民工視作“外來人”,在認識上表現出偏見,在行為上表現出歧視。二是城市政府出于維護城市居民既得利益的考慮,對進城農民工的城市就業采取限制與排斥,農民工群體進入城市后長期在非正規就業領域就業,收入水平低,經濟地位低,經濟上的拮據間接地造成他們文化生活的貧乏,使他們的精神和心靈長期處于孤獨狀態。三是農民工除了在“鄉緣”或“親緣”關系中尋找心靈慰藉與同質文化外,與城市居民幾乎沒有任何互動與融合,這在客觀上進一步擴大了與城市居民的距離。從近幾年出現的農民工犯罪具體情況來看,很多原因并不完全在于他們的貧窮,而是與他們對不公平的待遇和身份的不被認同有著很大的關系,城市的這種群體性偏見與歧視傷害了農民工的人格和尊嚴,也阻止了他們與城市居民的交往與互動;心理上的傷害和交往的缺乏使他們無法建立起對城市居民的信任,無法融入城市主流社會和主流文化,成為游離于城市社會之外的邊緣群體,生活在城市的底層。
3.“經濟利益”與“精神利益”雙重剝奪的后果是農民工出現“角色落差”心理
一是農民工從“鄉村的主人”到“城市的邊緣人”的角色落差心理。進城前農民工長期生活在鄉村,自由的生存和生活空間以及鄉村平等、融洽的社會關系,使農民時時感到自己是“主人”,而農民工進城后在城市生活中因各種原因屢屢碰壁,使其感受到他是城市中的“漂泊者”,遭受城里人的冷漠與歧視;二是農民工與市民不平等的角色落差心理。農民工進城后,看到自己周圍其他人出入高檔社區、豪華飯店,享受城市生活,而自己作為城市的建設者,干得比他們多,工作比他們累,卻不能和他們同樣獲得生活享受,內心產生一種不平和憤懣。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當農民工在城市生活中經濟利益與精神利益受到雙重“剝奪”的時候,其產生心理上的“角色落差”是必然的。如果其思想上長期積累的忌妒、壓抑和憤懣的心理得不到正確釋放,會逐漸形成一種“仇視”城市社會的心態,這種“仇視”心態的存在,促使農民工群體中的一部分人發生行為上的越軌以至影響社會穩定。農民工犯罪現象的產生是他們生活困境和心理沖突的集中表現。
三、農民工犯罪的治理思路與建議
農民工犯罪問題涉及到整個國家經濟與社會的發展,事關社會的穩定。因此,政府和社會應確立社會公正理念,切實傾注人文關懷,積極推進體制改革,消除由農民工犯罪問題而引發的社會失穩的不利因素,促進和諧社會建設。
1.樹立社會公正理念
農民工犯罪問題,根源在于城鄉二元制度的存在及其在政治、經濟、社會生活方面對該群體產生的不公正待遇。就目前的戶籍制度來說,它是一種以先賦身份而并非后天的努力為依據建立起來的“社會屏蔽”制度,它所屏蔽的對象是進入城市并為城市繁榮做出突出貢獻的農民工,這顯然缺乏合理性與公正性。任何一個崇尚公平與正義的社會都十分關注弱勢群體的民生問題。因此,要充分認識到關注農民工弱勢群體是黨、國家和城市居民應盡的責任和義務,要從維護社會正常運轉的角度進行制度設計與安排,徹底解決農民工犯罪問題,這就需要確立公正的價值理念。[2]
2.以思想政治教育為紐帶,注重人文關懷和心理疏導
黨的十七大報告提出,在加強和改進思想政治工作中注重人文關懷和心理疏導。這體現了思想政治工作的以人為本和與時俱進。作為新階層的農民工群體,進城后他們的利益要求和表達欲望急劇提升,而處于轉型期的社會如果不能為其提供制度化的表達渠道,那么他們就要尋找一種非制度化或者非法的渠道參與社會,這種渠道包括犯罪甚至動亂。因此,把農民工納入思想政治教育的范圍不僅拓展和強化了思想政治教育功能,擴大了教育對象,而且對社會穩定有積極作用。各級政府要以社區和單位為載體,多形式、多方向、多渠道地把農民喜聞樂見的、健康的內容灌輸到農民工的精神生活中,使他們真切感受到黨的政策、社會的關愛和市民的友善,使他們逐漸化解心中的不滿、消釋心中的積怨。
3.推進體制改革,解決突出問題,改善管理方式
解決農民工犯罪問題需要各級職能部門形成聯動機制,聯合整治,綜合治理。第一,推進城鄉一體化改革,探索和解決長期存在的城鄉二元結構導致的深層次問題。最主要的是探索和改革兩項制度。一是探索適合農民工特點、符合我國國情的農民工社會保障制度。要堅持分類指導、穩步推進,優先解決農民工工傷保險和大病醫療保障問題,逐步解決養老保障問題。二是積極穩妥地改革戶籍管理制度,逐步地、有條件地放寬戶口遷移政策。第二,要抓緊解決當前農民工存在的突出問題,最主要的是權益保護和勞動就業問題。從農民工的違法犯罪現象可以看到,在懲治違法犯罪者的同時,用法律手段幫助貧弱者更為重要。2003年9月1日,我國《法律援助條例》正式實施,各級政府以社區為單位設立了法律援助工作站,通過法律援助站直接與農民工建立聯系,為農民工提供法律咨詢、法律服務,化解矛盾糾紛,這是農民工維權和減少犯罪發生的一種很好的方式。針對農民工就業問題,就業政策應著重考慮解決兩個問題:一是實行城鄉統一的勞動就業制度,建立覆蓋城鄉、平等的就業服務和管理體系。各級政府及社會有關方面要為農民工提供就業指導和服務,提供就業信息、就業培訓,同時著手改善農民工的就業環境,消除對農民工的就業歧視。二是大力加強非正規就業的管理。今后較長時期內農民工的就業仍將以非正規就業為主,因此,政府部門必須大力加強非正規就業領域的管理,為農民工從事非正規就業做好服務工作。同時政府部門應加強對非正規就業用人單位和雇主的管理和監督,以行政、法律手段規范勞資關系,杜絕侵犯農民工權益事件的發生。第三,堅持“以人為本”,改變管理方式。各級政府要把對農民工的管理方式由以往的“防范式”管理轉變為“服務型”管理,通過城市政府對農民工管理與服務工作的加強與改善,增進農民工與城市社會、城市居民的互動與相融,增強農民工對“城市大家庭”的認同感、歸屬感,切實改變農民工進城后心理上的“角色落差”。
參考文獻
[1]朱力.群體性偏見與歧視[J],江海學刊,2001,(6).
[2]錢正武.農民工與社會穩定:問題分析及政策建議[J].池州師專學報,20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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