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6月19日,五十五年來我一直記得這個日子。這一天,朱利葉斯·羅森堡和愛瑟爾·羅森堡夫婦因受指控向蘇聯泄露原子彈秘密之間諜罪,雙雙被美利堅合眾國政府送上了電椅。夫婦倆因同案被同時處死,在美國司法史上是破天荒的。
1945年8月美國投向日本廣島、長崎的兩枚原子彈震懾了日本侵略者,促進了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全面勝利。美國人的優越感油然而生,認為盟國蘇聯雖然強大,但要擁有原子彈尚遙遙無期。事實確實如此。當時蘇聯盡管從德國弄到了三十六噸核原料——鈾和一些西方的原子技術,在科學家的努力和古拉格群島七萬名囚徒的奴隸勞動下,有了初步成績,但進一步就束手無策了。讓美國人驚呆不迭的是,距廣島原子彈爆炸僅僅四年時間,1949年8月29日,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蘇聯哈薩克斯坦大草原上成功地升起了可怕的彩色蘑菇云。
真是匪夷所思!美國人警惕了!于是緊密追查,引發出了羅森堡夫婦原子彈間諜案(FBI首領胡佛稱之為“世紀要案”)!1951年3月羅森堡夫婦被判定有罪。在處死前的兩年多監禁中,世界各地二十四個國家掀起了聲勢浩大的赦免羅森堡夫婦的聲援運動。美國成立了其分支遍布二十多個國家的“要求公正審理羅森堡夫婦全國委員會”;法國、英國、愛爾蘭、意大利等國的民眾游行、罷工、抗議;連梵蒂岡教皇也出面呼吁赦免。1951年元月艾森豪威爾就任總統,請愿人群涌向白宮徹夜要求免羅森堡夫婦一死。不顧民意死刑依然執行以后,五千群眾聚集紐約協和廣場示威抗議,譴責總統,為羅森堡夫婦和兩個被強權剝奪了父母之愛的孤兒祈禱。
國內外抗議的理由是:羅森堡夫婦是冤枉的,他們是善良守法的美國公民,指控他們為蘇聯間諜的證據不足。羅森堡夫婦也自始至終宣稱自己是清白的。羅森堡夫婦因為愛瑟爾的弟弟格林格拉斯落網招供而被捕的1949年,正是“冷戰”劇烈、麥卡錫主義橫行美國之時,右翼勢力瘋狂迫害左翼人士。羅森堡夫婦身為共產黨員猶太人,正好首當其沖。
我當年也是“一邊倒”相信蘇聯,反對美國的,當然完全站在左翼這頭,認為羅森堡夫婦是無辜的殉難者。對此案之所以印象至深,更緣于當時中文出版的《羅森堡夫婦獄中書簡》優美文字所透露的對親人、對兩個幼小孩子的真摯情感!每年6月19日前后,他倆對世人的親切話語,都會在我耳際悄悄回響:“孩子,相信吧,我們是清白的……”
羅森堡夫婦被處死后,世間對案情的爭議一直未斷。直到四十四年后的1997年3月,年逾八十的蘇聯前克格勃上校亞歷山大·費克利索夫終于耐不住向世人吐露了羅森堡夫婦間諜案的來龍去脈。他以親歷此案見證人的權威,讓人見到了不容置疑的真相:
1942年(另一說是1938年——引者注),同情和支持蘇聯反法西斯戰爭的朱利葉斯·羅森堡(在紐約一無線電工廠任信號檢察員)被克格勃特工謝苗諾夫招募為間諜后,頻頻向蘇聯提供了大量電子工業發展的重大技術情報,包括作為導彈“眼睛”的美國無線電引信軍事情報,以及九公斤重的引信實物,讓蘇聯導彈命中率空前提高。據稱,靠了它,上世紀六十年代美國六架U-2高空偵察機被擊落;越戰中被擊落的美國戰斗機轟炸機多達一百五十余架。1944年,朱利葉斯又發展了妻弟、美軍中士大衛·格林格拉斯為蘇聯間諜。后者在美國的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the Los Alamos Scientific Laboratory)工作,但他僅是極次要的從業人員,除偷了幾份無關緊要的文件外,竊取不到任何機密的技術情報。后來美國破譯了蘇聯間諜在美國使用的聯絡密碼,發現了間諜戈爾德(代號“萊蒙德”)。1950年戈爾德被捕供出了格林格拉斯(代號“口徑”),后者又供出了羅森堡夫婦。在蘇聯國家安全機關供領導之職三十二年之久的帕維爾·蘇多普拉托夫中將在回憶錄中也說:“由于命運的戲弄,羅森堡夫婦在報界被美國人和我們自己宣傳成為搞原子間諜活動的關鍵人物。實際上他們發揮的作用并沒有這么重要。他們絕對與專門情報機關協調的原子情報的主要提供者沒有聯系。”至此,羅森堡夫婦間諜案真相大白。我很不贊同世人似乎很滿足于這個大白了的“真相”:原來,羅森堡夫婦是蘇聯間諜,只不過是與原子彈沒有太大關系的小間諜(愛瑟爾未被正式招募,但她支持了丈夫的間諜行為,當然也脫離不了關系)。那么,長達數年的世界各地風起云涌的抗議、聲援白費了?美國政府并沒有冤枉他們,只是判得過重了而已?
是這樣嗎?
我陷入了沉思:處在二十一世紀初葉,我們該怎樣來評價半個多世紀前羅森堡夫婦的行為和后果?
間諜有各色各樣的,有的為了金錢(比如雙重、多重間諜);有的出于信仰(比如閻寶航)。我寫過一句話:“向堅持有利于人類的信仰的間諜致敬!”羅森堡夫婦顯然屬于有信仰的。蘇多普拉托夫寫道:“羅森堡夫婦是真誠的,他們懷著共產主義信念,對我們忠貞不渝,準備在所有方面與我們合作……”
這種“合作”對美國政府來說,顯然就是“叛國”。但“叛國”不一定等于“不愛國”,因為國家(state)和祖國(the mother country或mother land)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比如,施道芬堡密謀刺殺希特勒,對納粹德國來說,他是叛國者;但事實上他恰恰是名副其實的熱愛并拯救德意志祖國的勇士。羅森堡夫婦的情況則不易同日而語,它復雜在處于和平時期的盟國之間。
上世紀五十年代,美國在自由平等旗幟下瘋狂撲殺共產主義;蘇聯在向百姓許諾天堂的同時賜給了非天堂!孰是孰非?在二十世紀上半葉,許多人是難以分清的。但羅森堡夫婦認定了目標。他們在美、蘇兩個水火不容的“超霸”較量之中何去何從,只聽從于他們的理想,因此估計他們不會有什么負罪之感。可嘆的是信仰這個東西有時會愚弄人的!忠誠的左翼人士緊跟理想的牽引勇往直前,或許會意外地走向自己希冀的反面而不自覺。我至今堅信羅森堡夫婦的正直善良堅毅,猶如我堅信格瓦拉的正直善良堅毅一樣。而不幸的是,格瓦拉的悲劇,不僅僅是他個人的!
還是蘇多普拉托夫中將說得好。他以原子彈情報活動領導者的親身經歷感悟:“回首往事可以明顯看出,羅森堡夫婦一案從一開始就具有明顯的政治色彩,它掩蓋了這個小組提供的原子武器科技情報的意義……對美國當局和蘇聯領導人來說,更為重要的是他們的共產主義世界觀和理想,這在‘冷戰’尖銳和反共產主義狂熱時期對蘇聯是何等必要。在極其艱難的條件下他們表現出自己是蘇聯的堅定追隨者和朋友。”又說:“羅森堡夫婦在審訊和訴訟過程中表現出英雄主義精神。由于這一原因,我們的領導機關不再尋找替罪羊了。”
他進一步一針見血地揭示:“羅森堡夫婦成了‘冷戰’的犧牲品。美國人和我們都竭力從訴訟程序中撈取最大限度的政治好處。有意思的是,在我國反猶太復國主義和揭露所謂‘猶太復國主義陰謀’盛行之時,我們的宣傳工具卻指控美國當局借羅森堡夫婦一案導致了反猶太復國主義和迫害猶太人。”
“冷戰”的犧牲品!這一殘酷的結論讓我陷進了痛苦的思索。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一驚一咋:從“羅森堡夫婦是冤枉的呀!”到“啊,原來他們當真是蘇聯間諜哪”!而是一種徹骨的悲涼!
犧牲品——這才是深層次的謎底,真正的真相。
那么,羅森堡夫婦是服罪還是殉難?他倆多年來的作為是否有助于人類的進步?在他們赴死五十五年后的今天,我們是否應該不僅僅贊賞同情或譴責鄙夷,而是冷靜客觀地作出一個符合實際的公正判斷?
于是,我仔細梳理資料,讓思緒的觸角穿越時空,伸進歷史的幽秘隙縫去尋尋覓覓……
尋覓中,最扎人心肺的就是蘇多普拉托夫揭示的“犧牲品”那三個字。
上述這位克格勃中將說,“我覺得在美國起訴羅森堡夫婦一案導致了反猶太復國主義情緒的滋長”。接著他承認:我們利用了這一點,成了蘇聯在世界和平理事會中“宣傳活動的有利因素之一”(這個理事會是蘇聯掌控的)。“老大哥”的這種賊喊捉賊的本領由此可見一斑。
說到反猶,這并非希特勒的“專利”。它源遠流長歷程曲折,限于篇幅這里無法詳述。簡要說來,反猶浪潮及反猶大屠殺,早在中世紀,西歐各國就開始了。在俄蘇,十月革命后到斯大林時期,或反對禁止或猖獗盛行,全憑政治利益所需而隨時變動。列寧痛恨反猶主義。他在沙俄倒臺之后十月革命前夕就向全國宣告,受盡沙皇制度壓迫的猶太人已經解放了。斯大林也譴責反猶主義是極端的種族沙文主義、“最危險的弱肉強食現象的殘余”。于是猶太人紛紛投向蘇維埃政權,成了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中的最多數,俄羅斯人反倒成了少數。為排斥異己,1937年斯大林就發動大清洗把黨內猶太同志一一除盡。1947年葛羅米柯在聯合國出人意料地堅決支持猶太人國家,是因為想拉攏以色列。后來以色列日益靠攏西方,蘇聯隨即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二戰”期間斯大林授權貝利亞企圖利用兩名被捕的“崩得”(猶太社會民主聯合會)領袖成立猶太人反法西斯委員會,對方看穿其真正意圖是想從西方騙取經濟援助而拒絕,后來就被處決了。猶太人反法西斯委員會另行設法成立后,領導人是猶太國家劇院的總導演、名演員米霍埃爾斯。他和費費爾(一個大間諜)被派出國去試探猶太復國主義組織對在克里米亞建立猶太共和國的反應,借此爭取西方百億美元的資金以補償被戰爭破壞的經濟。他們完成任務歸來,可直到戰爭結束,建立猶太共和國的事音信全無。1946年斯大林假借幫助猶太人,實際上是在猶太復國主義的政治、軍事機構內部建立蘇聯的間諜網。追求自由獨立的猶太人日益密切與美國的關系使斯大林不安,此時,指望國外猶太商人提供經濟援助的計劃也已落空,斯大林于是決定終止利用蘇聯猶太人知識分子加強與世界猶太群體合作的計謀,將幫猶變為反猶,并把它作為國家政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斯大林對在猶太世界聲譽日隆的米霍埃爾斯更是憂心忡忡,就決定讓他從人間蒸發。1948年1月的一天,有人把米霍埃爾斯騙到一所別墅(說有一位演員慕名要見見他),注射了毒針,再將他扔到一輛載重卡車車輪下,偽造成一起車禍。那卡車駕駛員是一名克格勃特工。
不必再記流水賬了。這種種,用貝利亞兒子謝爾蓋·貝利亞的話說:“從他(斯大林)的角度來說,這不過是政治游戲。無論是在他之前或之后,差不多所有的領導人都像開閥門一樣,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利用猶太人這張牌。而且不僅僅是在俄羅斯這樣。可以說,這個有著悠久歷史的民族成了所有災難的罪人……要知道這是如此方便:利用由來已久的反猶主義。”
羅森堡夫婦是猶太人。也許正因此,他倆付出了生命。
沒有疑問,信仰共產主義的羅森堡夫婦不是戰爭販子而是和平信徒。跟當時所有左翼人士一樣,認定蘇聯就是共產主義的實施者,是和平的支柱、人類的希望。因此追隨蘇聯并為其服務是為了人類的未來。作為蘇聯間諜的羅森堡夫婦盜竊美國原子彈情報(事實上未曾盜到),我想,決不是為了讓蘇聯去發動戰爭,而是為了遏制戰爭。
當時正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緊要關頭,出生于1904年的美國科學家羅伯特·奧本海默(J.Robert Oppenheimer,后被譽為“原子彈之父”)被負責“曼哈頓計劃”的戈羅夫斯將軍(Gen. Leslie R. Groves)任命為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的主任。
奧本海默預見到原子能用于和平的巨大潛力和用于軍事的致命危險。他跟一大群持反法西斯主義與和平主義觀點的科學家,都主張與同盟國家科學家中志同道合者分享研究成果。他們認為,在各方平行掌握原子能秘密的基礎上,形成國與國之間力量均衡,可以防止核戰爭,進而從根本上影響世界各國的政策和改變歷史的進程。物理學家玻爾甚至企圖說服羅斯福總統有必要與蘇聯科學家交流曼哈頓計劃的秘密,以便加速研制原子彈的進程。下面這個實例可以看出奧本海默對這一主張是何等執著!1945年8月12日,美國官方出版物發表了有關原子彈裝置的報告。事前,奧本海默和戈羅夫斯將軍校閱了這份報告。但奧本海默拒絕在報告上簽字,原因是,他認為報告里有虛假信息。而虛假信息將誤導其他國家的原子能研究。
由此看來,羅森堡夫婦竊取原子彈情報跟奧本海默等科學家對于原子能研究成果應與盟國共享的主張沒有兩樣,只不過前者采取了間諜的手段。也許人們并不知曉,奧本海默諸科學家同樣是秘密情報(給蘇聯)的輸送者(而且是有效的)。這里需補充一下:為了獲取原子彈情報,蘇聯派出了大批特工,通過與“左”傾科學家們的妻子結交私人情誼等等不露聲色的方式,悄悄接近了奧本海默這些正直的科學家,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他們成了提供原子情報的源頭。因為科學家們不是間諜,不能把他們出于良好愿望與同行交流(比如把研究情況告訴了瑞典科學家)視為出賣祖國的行為。
而真正有效地把原子彈情報遞送給蘇聯的是超級間諜克拉烏斯·福克斯,一名德國共產黨員物理學家。1933年福克斯逃避希特勒迫害到英國避難,隨后成為“曼哈頓計劃”英國專家組里唯一遭受納粹集中營威脅的人,因而受到奧本海默的特別信任,被允許接觸與他根本無關的研究資料。為此,奧本海默還經常跟戈羅夫斯將軍劇烈沖突,因為后者不允許把研究實驗的綜合性情報泄露給英國科學家。果然,福克斯成了蘇聯急需的絕密情報的有效提供者(另一名間諜是蓬杰科爾沃)。第一顆原子彈在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組裝成功僅僅十二天后,蘇聯就從華盛頓和紐約獲得了原子彈裝置的詳細說明書。
福克斯是1950年在英國被捕的。我沒有找到足夠的材料,因此不知他是憑什么法道避重就輕蒙混過關的。聯邦調查局轟動全球的原子彈間諜案沒有因他而發,反倒落到了不甚相干的羅森堡夫婦頭上!
世界上很多事情是難以簡單地斷定“是”與“非”的。比如說,合法的不一定是合情的,非法的也不一定是非正義的。1979年1月7日,越南攻占柬埔寨首都金邊,應該說是名副其實的侵略。但分外怪異的是,柬埔寨人卻自此把“1月7日”定為國家假日,屆時放假一天。它的另一名字頗為嚇人:“大屠殺逾越日”。因為這一天,越南軍隊把柬埔寨百姓從屠殺了百萬同胞的波爾布特血腥統治下解放了出來,瞬間結束了世界史上統治集團對自己百姓的頂級殘酷的大屠殺。柬埔寨首相洪森(即“云升”)等國家領導人至今依然認定越南攻占金邊不是侵略而是解放。
羅森堡夫婦采取間諜行動,無非想助蘇聯一臂之力,幫它在原子技術方面趕上美國,好與之抗衡以求持久和平。事實證明,日后有了“蛋蛋”、有了核拳頭的尼基塔·赫魯曉夫,在1962年10月古巴危機之際,就敢揮舞著胖墩墩的手臂調侃:“嘿嘿,弄只刺猬塞到美國佬的褲襠里去!”大洋那邊的“鷹派”約翰·肯尼迪也因有許多“蛋蛋”,就豎起食指齜著白牙警告:“你再不撤導彈,我動手了!”結果不管是北極熊還是山姆大叔,誰都不敢當真動作:這就叫相互制衡。
蘇聯人說過,1948年美國總統杜魯門為阻止共產黨在中國獲勝,曾準備使用原子彈。又說過,上世紀四十年代末,美國不大可能對蘇聯進行核襲擊,因為要到1955年,美英才能制造出足夠核武器來消滅蘇聯。不知道這些僅是分析判斷還是從情報中得知的事實。我只覺得,斯大林先生常常會制造一些假想敵來嚇唬人,以利推行自己的路線。在下淺見:在蘇美力量均等相互制衡時,核戰不可能發生,因為誰也不是瘋子。當“超霸”任何一方獨占優勢時,核戰也不可能發生,因為沒有必要。可怕的是那些諸如波爾布特之流的小國惡霸,核力量一旦落入他們之手,則是一場世界性的災難。
回到羅森堡夫婦身上來。那么,他們究竟是對是錯?我試著自己回答:對他們所屬的國家來說,錯了;對他們自己的信仰來說,沒錯;對人類利益來說,無效;對我輩百姓來說,悲哀。
末了再提一個問題:羅森堡夫婦為什么要幫蘇聯(在剛剛結束的戰爭中蘇美是盟國)?因為蘇聯體制真的是造福百姓的理想社會模式嗎?如果是,全世界有識之士為什么要齊聲歡呼柏林墻的倒塌?
【本文所據材料除在文內注明者外,分見:[美國]凱恩·博斯特爾:《FBI——聯邦調查局檔案》、[俄羅斯]帕維爾·蘇多普拉托夫:《情報機關與克里姆林宮》(以上東方出版社)、[烏克蘭]謝爾蓋·貝利亞:《我的父親貝利亞》(新華出版社),以及有關猶太人歷史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