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躍”生死劫

　　全球最大縫紉機廠商飛躍稱從未申請破產；目前當地政府已成立核資清算小組；債權銀行承諾兩年內不收貸。
　　
　　“四海一家，中國飛躍”。梅雨季節的臺州，空氣悶熱，長途車窗外，八個大字有點朦朧，如同“申請破產”、“資金鏈斷裂”的傳言一樣。
　　
　　“從未申請破產”
　　
　　“飛躍怎么會向政府提出申請破產？”6月中旬，在氣派的辦公大樓一層設備展廳里，飛躍集團董事長助理陳國強如此回應“飛躍危機”一說。陳反復強調“這只是企業發展過程中碰到的困難，通過積極應對完全能夠克服。”
　　臺州市外經貿局的數據透露出飛躍對外貿易惡化境況。
　　飛躍今年1至4月出口總額為1848萬美元，與去年同期3300萬美元出口額相比，大幅下跌44%。
　　作為處理飛躍資金鏈危機的政府相關負責人，臺州市經委主任張銳敏回應說：“飛躍沒有申請破產這個概念，我們認為這只是企業因宏觀環境、企業內部管理問題尤其是財務問題導致的生產經營困難。”
　　中國縫制機械協會秘書長楊曉京指出，飛躍在銀行的貸款余額有8.9個億，其他民間的借貸還有幾千萬，“但具體多少只有飛躍自己清楚。”楊補充說。
　　自從飛躍集團“破產”傳言出現后，其掌門人邱繼寶一直保持沉默，拒絕了所有到訪記者的采訪。但和飛躍職工們一樣，邱繼寶仍然每天7點半到公司上班，“正在開會”成為電話里，邱繼寶回應記者的全部內容。針對上述數據，飛躍集團至今也未給出明確解釋。
　　
　　政府“救火”
　　
　　位于臺州市椒江區的飛躍集團距市中心十幾分鐘車程。占地1000畝的飛躍工業園廠區氣派干凈，當地人開玩笑地說，“飛躍廠區的主干道比飛機場都要寬”。公司員工像往常一樣，每天7點半都會從四周的村子到廠區上班。
　　“3月時，集團已裁減了一些技工。現在是淡季，工作量也不多，以前經常要加班來趕工，現在沒那么多活了。不過外面說的飛躍破產是謠言。”廠區門口，穿著干凈工服的女工表示。
　　4月初，飛躍集團的某債權銀行抽走一筆3000萬的貸款，令飛躍資金鏈驟緊。此后，傳出飛躍瀕臨破產的傳聞。包括銀行、民間借貸者在內，債權人紛紛向飛躍集團逼債。
　　同一時間，飛躍也牽動了當地省市區三級政府的心。
　　“作為臺州的標桿企業，飛躍集團如果倒下，對整個行業和區域經濟也會造成影響。”臺州市經委輕工行業處處長潘志偉直言。
　　浙江臺州市是全國最大的縫制設備生產和出口基地，生產了全國三分之一的縫紉機。當地有各種縫紉機、其他服裝機械生產及零配件企業近200家，小家庭作坊超過1000家，僅為飛躍供應零配件的企業就有幾百家。飛躍居于這個產業鏈的重要位置。
　　作為飛躍當家人的邱繼寶，曾被時任總理的朱镕基稱為“國寶”。
　　潘志偉向記者強調，“每個企業都是借雞生蛋的，如果銀行一下把銀根收死，企業馬上就倒掉了。為了穩定企業，政府要求銀行要從長遠眼光看，大家都能放飛躍一馬。”新華社6月6日的報道稱，通過浙江省政府協調，飛躍的各家貸款銀行已經達成支持企業發展、不壓縮貸款的協議。銀行的松綁給飛躍集團留出了喘息的機會。
　　從3月底即參與飛躍蹲點調研的臺州市經委主任張銳敏也公開透露，飛躍在當地和外地參股了一些酒店等非主營業務資產，還有暫時閑置的工業用地280畝左右，總價值約為5億元人民幣。此外，飛躍在境外還有一些資產。“找到能接手工業用地的投資者是當務之急”。
　　7月1日，當地政府擬以3億元回購飛躍約300畝閑置工業用地。
　　
　　民間債務
　　
　　“現在能救飛躍的不是政府，而是民間債權人。”6月27日晚間，張銳敏表示，目前工作的核心是與民間債權人達成諒解協議。
　　而飛躍的出路依然鎖定“重組”。目前涉及到重組的資產，界線已經清晰，整個審計評估工作已初步了結，法律框架也基本搭建。重組似乎只剩下了選擇投資方。
　　
　　但是，臺州市政府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員表示，由于杭州、金華、永康等地的幾位民間債權人起訴，飛躍資產被法院執行查封。其中，臺州臺信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在當地法院起訴一案涉及雙方十年前的一筆借款，非民間高利性質，其余均為民間高利類型。如果不啟封，飛躍的資產處置和重組就無法完成。而杭州市上城區人民法院受理的民間債權人鄭幸強訴飛躍一案，涉及到的被查封資產最多。臺州市政府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員表示，該次查封涉及到飛躍7億~8億的資產，遠超過標的。
　　據悉，雖然4月9日飛躍集團已與鄭幸強達成了調解協議，但由于飛躍方沒有按協議完成付款，杭州市上城區人民法院至臺州進行了資產查封。目前起訴方并無啟封意向。據悉，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已介入協調此事。
　　據張銳敏介紹，前段時間，政府的主要工作是幫助飛躍清理民間債權人的狀況，“把每個債權人逐筆逐筆理出來”，而下一步就是根據債權人的實際債權情況，按照現行的法律，在司法機構的調解下，由企業跟債權人達成諒解還款的計劃。
　　“飛躍最大的問題就在于有非常大的民間貸款，這塊的利率要遠遠高于銀行利率，給企業造成非常大的經濟困難。”張銳敏分析道，民間金融有兩重性，一方面緩解企業發展的困難，一方面又掩蓋了企業的問題，這個問題現在已經嚴重地暴露出來。
　　據悉，目前飛躍所欠民間債務約為十幾億，近30戶，分布在臺州、金華、永康以及杭州等地。
　　按照政府的計劃，要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完成對所有民間債權人的一一談判，談判“企業為主，政府配合”。
　　據臺州市政府的估算，如果飛躍破產清償，民間債權人最多只能收回10%~20%的債務。
　　“只有飛躍活了，債權人利益才能最大保全，”張銳敏分析道，“兩年三年，飛躍有能力來償還。”
　　6月30日下午，幾位民間債權人均表示還未接到與飛躍談判的通知，但這幾位尚未起訴的債權人表示，如果此方案實施，也不失為一個可能的解決辦法。
　　
　　緩釋
　　
　　盡管受阻于債權人訴訟，但在政府“緊急救助”之下，“飛躍危機”已經有了緩解的跡象。
　　“生產比前兩個月有所恢復，表現在產量增加，配套供應鏈比原來正常”，說起飛躍目前的生產狀況，臺州市經委主任張銳敏流露出較為滿意的口氣，“生產靠銀行資金，出口希望銷售盡快回流”，他表示，飛躍前幾輪碰到難關就是靠國外客戶支持，相信這次也一樣能得到他們的支持。
　　據海關數據，飛躍5月的出口值為736萬元，有所回升，今年前4月的數據依次是541萬元、336萬元、503萬元和468萬元。盡管5月有所回升，飛躍1~5月的出口總額2584萬元，還是比去年同期下降了34.1%。
　　據供應商之間的信息，之前已停止向飛躍供貸的供應商在危機曝光后基本沒有發生新供貨，主要在催討欠款，而那些與飛躍“交情更深”、供應量也更大的零件商只能繼續供貨，況且“現在整機企業效益都不好”。
　　在資金方面，目前銀行對飛躍的貸款規模繼續維持。張銳敏表示，“不少銀行主動放棄更多的利益，按基準利率貸款給飛躍，目前資金進出比較安全，還進去，貸出來，沒有出現大的逾期。”
　　“瘦身計劃”也在進展，據他估算，已回流1億以上的資金，“非主營業務的剝離、變現蠻順利的”。
　　飛躍的出路依然被鎖定在“重組”上，危機曝光之后，一些國外的基金和國內縫制設備行業的龍頭企業與飛躍有所接觸，但是目前沒有明確的意向。（摘自：《新京報》2008年7月2日、《21世紀經濟報道》2008年7月1日 編輯：周南）
　　
　　 點評：次貸危機、海外訂單減少，人民幣升值、原材料上漲和勞動力成本上升，這些似乎是我國出口企業普遍面臨的現狀，而飛躍危機更是我國貨幣緊縮政策直接作用下的一個典型縮影，它折射出口企業寒冬。從某種程度上講，飛躍可以說是不幸出口企業中比較幸運的一個，最后畢竟會有政府和銀行的支持，而那些面臨同樣問題的其他中小企業只有望“躍”而興嘆了。綜觀國際市場，除了聯想和海爾，“中國制造”的全球品牌寥寥無幾，中國制造除了為中國低工資的外來民工帶來數百萬就業機會，并未擺脫國際資本“打工仔”的形象。此時，產業升級已難以回避，更將是一場殘酷的歷史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