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永圖：從博鰲觀天下

　　
　　1月24日，博鰲亞洲論壇秘書長龍永圖在北京宣布：2008年年會定于4月11至13日舉行，本屆年會的主題為“綠色亞洲：在變革中實現共贏”。
　　自2002年博鰲亞洲論壇舉行首屆年會開始，博鰲年會已成為亞洲地區最活躍的高層對話平臺之一，也是企業界人士探討亞洲宏觀經濟形勢、政策走向、行業動態和重大社會民生問題的首選之地。由于亞洲經濟的蓬勃發展，來自博鰲的聲音堪與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比肩。
　　前不久，龍永圖在他位于海口的家中，就本次年會的籌備、議題設計、區域經濟與全球經濟的關系等熱點話題，接受了本刊記者的專訪。
　　
　　闡釋“變革·綠色”
　　
　　“尋求亞洲共贏”是博鰲亞洲論壇的永恒主題。龍永圖告訴記者，2008年論壇年會中，“變革”和“綠色”被放在更突出的位置，并滲透于年會每個分議題討論之中。
　　“變革”是亞洲經濟奇跡的原動力，中國、印度和其他亞洲國家的經驗都證明了這一點。龍永圖指出，2008年適逢中國改革開放30周年，本屆年會為此特設了“中國改革開放30年高層圓桌會議：回顧與展望”，邀請中國政府部長與世界500強就這一主題進行對話。
　　對于年會另一大主題“綠色”，龍永圖闡釋說，氣候變化包括節能減排已成為全球關注并日益影響到經濟和民生的重大問題，亞洲作為全球經濟最具活力的地區，不能也不愿置身事外，如何構建一個更加開放的綠色亞洲，不是一句簡單的口號，而是認真的思考和切實的行動，更是亞洲可持續發展的必由之路。
　　2008年，世貿多哈回合談判進入關鍵時期。龍永圖透露，年會將邀請參與談判的一些重要人物，力爭為此輪談判發揮突破性作用。此外，在年會設置的“金融改革和創新”議題上，將討論“次按”這個當前世界性金融熱點話題。
　　據了解，自2002年博鰲亞洲論壇舉行首屆年會開始，每次均有中國國家領導人到會發表主旨演講，對世界眾多國家和地區的政府領導人、商界領袖、知名學者產生的“磁吸”效應正與日俱增。
　　龍永圖笑言：“由于希望前來的外國領導人太多，如何解決安排住宿已成為年會組織的最大難題。”就目前籌備情況而言，無論規模還是級別，2008年博鰲亞洲論壇都有望成為迄今為止最盛大的一屆年會。
　　
　　“區域經濟”與“全球經濟”
　　
　　“應該說開始搞區域貿易一體化時，同我本身的理念是不太一致的。”龍永圖坦言，在2003年1月被推舉為博鰲亞洲論壇秘書長之前，他自己所做的，是推動全球貿易一體化的工作。
　　龍永圖1992年1月出任外經貿部國際司司長，開始參加中國的復關談判。1994年被任命為對外貿易經濟合作部部長助理，1997年被任命為副部長。1995年1月至2001年9月期間，他作為中國首席談判代表，在第一線領導并最終成功結束了長達15年的中國“入世”的談判。
　　“就任論壇秘書長前，我剛剛結束世貿總談判。世貿談判的一個中心就是使中國成為全球貿易體制的一個部分。”龍永圖說，全球貿易體制核心問題就是在全球統一的一個貿易法律法規的框架之下，進行全球貿易合作，“所以當時我非常強調按照全球統一的規則來辦事情。”而博鰲亞洲論將“推動亞洲區域經濟一體化的進程”作為宗旨。從“推動全球貿易一體化”到“推動亞洲區域經濟一體化”，角色發生轉變的龍永圖走過了怎樣的心路歷程？
　　龍永圖告訴記者，“國際貿易界對搞區域貿易協定，包括雙邊貿易對話是有不同看法的。它認為如果全球搞很多區域貿易協定的話，會架空全球貿易體制，我開始也是比較傾向這個觀點。”因此，龍永圖一直在思考博鰲亞洲論壇怎么做，“特別是中國作為一個面向全世界的大國，如果把目光局限在亞洲，顯然是不夠的。但是經過幾年的時間，我感到這兩個觀念并不矛盾。”
　　區域經濟一體化或者是區域自由貿易區，實際上是實現全球貿易、全球經濟一體化的一個階段，或者說區域經濟一體化可以做為一個臺階或者跳板，來實現全球的貿易體制。因為全世界各個國家都不一樣，各地區的差別很大，如果要一步到位地實現全球經濟一體化，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思考的不只是龍永圖，整個WTO也都在反省。
　　“現在在全球貿易界，這成為一個主流的意見，當然另一方的意見也還很強烈，比如澳大利亞國立大學的一些教授還有相反的意見。”龍永圖介紹說，主流的理念還是傾向于不要把二者對立起來，區域貿易自由協定、雙邊自由貿易協定作為全球貿易談判的一個補充，但是必須強調，區域貿易合作必須是一個開放的而非封閉的貿易合作。
　　這些理念在博鰲亞洲論壇展現出來。“你們研究一下博鰲亞洲論壇的主題，它是在貫穿這樣一種觀念：在開放中才能強大，只有強大才能更好、更有效地參與全球合作。”龍永圖說，論壇的主題，都是表現開放，把亞洲與世界共贏作為一個基本的主題貫穿始終。也因此，博鰲亞洲論壇并不是亞洲人的閉門論壇，不是關起門來討論亞洲的問題或是與其他洲競爭的問題，實際上它是在一個開放的框架下，吸引全世界所有的企業家、政府來討論亞洲的發展問題，它是一個開放的區域合作的一個基本理念。
　　
　　“就如同當時談到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時，一直在爭論開放與發展的關系，很多人認為太過分強調開放的話，可能會損害我們的民族工業。后來事實證明，只有開放才有發展，開放促發展。”龍永圖說，“開放式發展”的基本理念對全球貿易體制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中國是這樣，在區域貿易領域中也是如此。現在封閉的經濟集團或貿易集團是不合潮流的。只有在開放中，亞洲才能強大，亞洲強大了，才有經濟參與經濟全球化的資格和本領。所以一個國家也好，一個區域也好，只有自己強大了，才可能與全球接軌。”龍永圖這樣認為。
　　
　　博鰲亞洲論壇作用何在
　　
　　“對于區域經濟合作來講，亞洲有很多政府間的組織，如上海合作組織、APEC、東盟10+3等，有完整的區域合作經濟體系。為什么還要有博鰲亞洲論壇這樣的非政府組織呢？”博鰲論壇這樣的非政府組織的作用，是龍永圖幾年來著力思考和探求的另一個問題。
　　“博鰲亞洲論壇的特殊性就是它是一個非政府論壇。我覺得有一點非常重要，就是要通非政府組織這樣一種形式，加強企業與政府間的交流、企業與企業的交流、企業與學界的交流，這樣才能提高整個亞洲地區的談判能力。”在龍永圖看來，現在世界貿易組織、聯合國貿發組織，都在談“能力建設”，對于亞洲和發展中國家來講，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從表面上來看，世界貿易組織也好，區域貿易合作也好，發展中國家都可以參與談判，可以成為其成員，但參加了只是一種形式，能不能夠進行有效的談判，即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能否在平等的機制上進行談判才是最關鍵的。”龍永圖的感受是，“很多在政治上是平等的，但在能力上是不平等的。”
　　“比如說參加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的早期談判中，應該說我們的談判能力還是不強，我們對于世界貿易組織的規則、體系，對于其發展歷史、對于汽車、農業、各行各業的一些問題都沒有非常深刻的理解，所以談判當中經常處于一種被動的局面。而對方有非常專業的人才，包括律師、全方位的專家在支撐著談判。”龍永圖深有體會，這些在加入WTO的談判，在多哈談判中都存在，表面上看來，是在進行談判，但雙方的專業素質、對于規則的理解、對于行業的了解、對于全球經濟形勢的把握，都在不同的檔次上。
　　也因此，龍永圖認為，非政府組織很重要的一個作用，就是通過這樣一些論壇，培養發展中國家的官員、企業家、專家學者的談判能力，這談判的能力包括很多知識，如對全球經濟形勢的把握、對世界貿易規則的熟悉程度、對于各行各業的了解等。“這種能力建設決定了談判是否在平等的基礎上進行。這是像博鰲亞洲論壇這樣的非政府組織應該承擔的第一責任。”
　　除此之外，龍永圖認為，非政府組織的另外一個責任，就是提高大家對于很多社會問題的關注，例如環保問題、節能問題、慈善事業的問題、鄉村教育和衛生的問題、弱勢群眾問題等，這些問題引起全球非政府組織的高度關注。
　　龍永圖分析說，從目前現狀來看，發達國家在這方面遠遠地走在了前面。其全民的環保意識、慈善意識及其培育方面，非政府組織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中國包括亞洲的非政府組織的作用有限，因此空間很大。如全球變暖的問題、節能問題、反貧困的問題等都是值得關注的，這對于提高全民的意識非常重要。在龍永圖看來，一個國家的民眾在這些方面有很強烈的意識的話，對于加速國家的軟實力建設是很重要的。“軟實力培養的一個國家對于全球的影響。西方國家對全球的影響大，主要是其經濟力量比較強大，但其非政府組織的影響力也是很大的。”
　　對于有人提出“博鰲亞洲論壇對促進亞洲經濟發展有何作用”的問題，龍永圖明確表示：如果期望通過非政府論壇制訂出區域的經濟政策，那是不可能的，它的作用在“軟”的方面，如培養談判能力、掌握經濟形勢、關注社會的發展等，構建國家“軟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