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時代的浪漫情欲

　　《亨利和瓊》（又譯作《情迷六月花》、《第三情》），是以個性和詩意著稱的大導(dǎo)演菲利浦·考夫曼繼《布拉格之春》之后又一驚世駭俗之巨片。這部由弗雷德·沃德、瑪麗婭·德·梅德羅斯和烏瑪·瑟曼主演的作品，堪稱世界電影的經(jīng)典唯美之作。影片的創(chuàng)作藍本來自早期女性運動的風(fēng)云人物、美國女作家阿娜伊絲·寧的日記，再現(xiàn)了世界上最具爭議的作家亨利·米勒和他5任夫人中的第二位瓊·曼斯菲爾德以及阿娜伊絲·寧三人之間糾纏迷離的關(guān)系以及20世紀(jì)30年代無法無天、令亨利視為地獄天堂的巴黎。阿娜伊絲·寧的日記以強有力和令人不安的意象為特色，具有極強的感受力和洞察力，她被稱為身體力行的性解放先驅(qū)。
　　雖然阿娜伊絲·寧不是重要的作家，但是她絕對是一個重要的文化人和重要的文學(xué)史家，當(dāng)時她的周圍還有小說家勞倫斯和法國劇作家安托南·阿爾托等人。上世紀(jì)30年代的巴黎，在文學(xué)史上是—個需要巨人也產(chǎn)生了巨人的時代。菲利浦·考夫曼的影片述說了這個巨人時代的曠世浪漫。
　　影片開始，安妮去看望大名鼎鼎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作者勞倫斯，勞倫斯好奇于安妮為他寫的小說評論中如此老到的性愛感覺。安妮說她的經(jīng)驗來自房東家發(fā)現(xiàn)的一疊春宮圖。那一天勞倫斯和安妮發(fā)生了事情，后來安妮在日記中寫到，她沒有拒絕是因為出于對年老的勞倫斯的同情。
　　安妮隨年輕的丈夫休果來到巴黎認(rèn)識了亨利。休果實際上在做實驗短片，他的作品后來收藏在紐約現(xiàn)代美術(shù)館。休果看來更像是今天的藝術(shù)家，他有—個銀行的職位，在亨利·米勒等藝術(shù)家還住在巴黎的波西米亞社區(qū)、騎著破自行車來回塞納河時，他已經(jīng)開著高級汽車住著高級別墅。安妮有時候不愿意跟休果—起見金融界的朋友，覺得他們庸俗。休果說如果沒有這些應(yīng)酬，他們就沒有在巴黎優(yōu)越的物質(zhì)生活，甚至從美國到巴黎的錢也沒有。
　　亨利的木偶戲演員的妻子瓊從美國來巴黎看望丈夫，她連回紐約的三等艙船票都買不起，還是安妮慷慨解囊。瓊和亨利一見面就要吵架，主要是她不滿意亨利在小說中對她的描寫，瓊在小說中的形象不是很好。美貌性感的瓊一直相信亨利會比陀思妥耶夫斯基還要出色，為此她就像很多沒好報的優(yōu)秀藝術(shù)家妻子一樣，在最艱難的時期從物質(zhì)到精神上一直支持亨利，但是亨利在瓊批評他作品時還要發(fā)怒把桌子掀翻。
　　瓊因傷心一個人破門而出，她是個一切情緒和想法都流露在表面的女藝術(shù)家，她性感、聰明、善良，這樣的性格很容易受傷，更何況她一直希望自己成為亨利偉大小說中的不朽主角。進入亨利的文本似乎是她此生的最大愿望，但亨利總是在文本方面不滿足她。
　　在一旁的安妮追了出去，在巴黎霧夜的街道上找到了瓊，她們一起去了一個女同性戀酒吧喝酒。后來她們又在酒吧徹夜共舞，兩個女人好像都陷入一種感傷的絕望和頹廢之中。安妮事實上從一開始就被瓊的波西米亞成熟女人氣質(zhì)所吸引，盡管瓊告訴安妮自己干過許多放蕩的事，但安妮卻覺得瓊純潔無邪。那晚，她們整夜趴在一個閣樓的床上，進行女人之間的交談。安妮不停地在重復(fù)一個話題：頹廢到極致女人才會真正的無邪。她想體驗瓊這樣的經(jīng)歷，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作家。
　　瓊走前委托安妮幫她照顧亨利。安妮開始經(jīng)常去亨利的小閣樓，和亨利討論小說，并送了一個打字機給他。但瓊走后，安妮好像變了一個人，她在南美音樂酒吧跳舞的眼神和身姿都顯得極其頹廢。她在舞廳中央不斷用眼神暖昧地瞟亨利，坐在一個角落的亨利也已經(jīng)感覺到了。休果跑到樂隊里參加打鼓，一會兒安妮到后臺上廁所，亨利跟了過去，在音樂后臺和安妮發(fā)生了關(guān)系。
　　休果有一段時間離開巴黎出差，安妮和亨利也開始了秘密的戀情。她變得越來越狂野，對性有著饑渴般的欲望，跟外表文靜清純的形象完全判若兩人。亨利也越來越大膽，甚至跑到安妮的家里做愛，差一點讓出差回家的休果撞上。亨利的外表像一個粗獷的工人，眼神狡猾，像一個老江湖。跟休果相比，他一頭禿頂，長得不帥，也沒有錢。但安妮不知道為什么開始喜歡上了亨利，尤其是亨利書中史無前例的對性愛的大膽描寫，安妮認(rèn)為將對現(xiàn)代社會有偉大貢獻。
　　也許是安妮覺得歉疚，她在休果面前開始變得瘋狂，不像以前像是在照顧一個脆弱的大男孩。也許是休果已經(jīng)有所察覺，他甚至反常地在—個巴黎狂歡節(jié)上戴著面具在街角對安妮進行性襲擊，表示自己也能狂野。事實上，休果好像也認(rèn)識到光是對—個女人無微不至的好，表現(xiàn)謙讓、完美的沒有缺點的紳士風(fēng)度，女人未必滿足。安妮好像就是這樣，休果對她來說是個好人，僅此而已。她好像更喜歡表面很張揚、充滿煙味、有點狡詐、充滿激情又主動進攻的亨利，亨利的確釋放了安妮作為女人的激情和性幻想。
　　聰穎、感性、清純的安妮具有一種貴族氣質(zhì)。亨利事實上處于一種混雜的變動的情感狀態(tài)，他有點像獵艷，有點像利用安妮的高尚，也似乎真的喜歡安妮的貴族氣質(zhì)和靈性，在一次次的情愛接觸中，亨利也開始變得像一個真誠的戀人，并在安妮的戀情鼓勵下，寫完了小說。
　　安妮幫亨利聯(lián)系了出版商，和出版商洽談的那天，瓊又從美國到巴黎。在酒吧里，安妮和亨利坐在一起，她看瓊的眼神一直顯得很微妙。好在瓊喝醉了，沒有感覺到，但她不僅對出版商出言不遜，又在回家后指責(zé)亨利沒把她寫好。亨利又掀翻了桌子。安妮和瓊又在那個小閣樓進行女人間的交流。這次安妮顯得很主動，但瓊好像變得不習(xí)慣了，借故說亨利會在門外聽到的，安妮急著隨口說，亨利一旦睡著了天塌下來也不會醒。瓊因此知道了安妮和亨利的隱情，說安妮和亨利都顯得聰明而殘忍，只有她這樣的人才總是絕望和受傷。瓊說，安妮的頹廢只是在收集作為作家的經(jīng)驗。瓊甚至說，其實亨利也親口說過，安妮對亨利和瓊這么好是因為精神無聊。
　　安妮好像明白了亨利的另一面，亨利帶點虛偽地說自己需要安妮，但安妮至少相信亨利不太懂得愛情。她一個人走出了波西米亞社區(qū)，抱著自己的小說稿件，于無助之時發(fā)現(xiàn)休果開著車來接她。休果還是像什么事都不知道似的，但安妮看著休果這樣，反而眼眶濕潤。她發(fā)現(xiàn)了休果對她人生的重要性，以及休果始終在不動聲色地愛她。汽車駛出街道，超過騎著自行車的亨利，休果跟他打了一下招呼，汽車前行，把亨利慢慢甩在后面。從反光鏡里，安妮看見亨利的臉—開始很尷尬，一會兒他又自嘲似的做個鬼臉，苦澀地笑起來。他仍然是一個堅強的人。安妮此時很感傷，她為自己成為一個女人的過程流淚，也為自己的成熟流淚，她流淚因為以后不再有流淚和痛苦的可能了。
　　片中的安妮就是阿姍伊絲·寧，出演安妮的是一位有著淡褐色眼睛的葡萄牙女演員瑪麗婭·德·梅德羅斯，她的個人氣質(zhì)是整個影片的支柱，她幾乎不用表演，其眼神和氣質(zhì)就足以體現(xiàn)安妮渴望頹廢而又極其純潔無邪的形象。瓊由好萊塢著名美女、《殺死比爾》的女主角烏瑪·瑟曼扮演，再加上那個顯得遲鈍、直率得近乎粗野的弗雷德·沃德，堪稱經(jīng)典夢幻組合。
　　電影《亨利和瓊》的大部分情節(jié)都和阿娜伊絲·寧的日記吻合，但有兩點不同，第一是休果并非呆頭鵝，第二是阿娜伊絲和瓊沒有性關(guān)系。歷史中的阿娜伊絲·寧直到上世紀(jì)40年代才在紐約的一次縱酒狂歡后發(fā)生第一次同性戀情，但是她很不喜歡這種關(guān)系，從那以后再沒和女人有過。而菲利浦·考夫曼有意擴展了安妮和瓊之間的同性戀情，因為他要表現(xiàn)—個作家的情欲覺醒，他要表現(xiàn)一種過去時代的無拘無束、迷霧般的浪漫，他要表現(xiàn)個人情欲和時代浪漫之間的關(guān)系。伍迪·艾倫曾說：“當(dāng)我們思考問題時，愛會提供很多答案，而性會提出很多問題。”影片中的—句臺詞同樣切中了要害：“反常的享樂傷害正常的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