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的費爾南多

　　
　　2007年11月21日，86歲高齡的西班牙資深電影表演藝術家費爾南多·費爾南-戈麥斯，終因不敵頑癥，離開了人世。西班牙從此失去了一位近半個世紀以來萬眾矚目的影壇巨人。
　　1921年8月28日，費爾南多·費爾南-戈麥斯出生在秘魯首都利馬，當時他母親正隨同劇團在那里巡回演出。為此，費爾南多從小就接受了藝術的熏陶。他二十歲出頭開始登臺演出，一生出演了近200部影片，導演過20多部片子，編寫過十幾部劇本，集劇作家、小說家、影視編劇、影視劇導演于一身，然而他始終把自己定位在“演員”的位子上；果不其然，他五次榮膺西班牙電影學院頒發的“戈雅”獎（西班牙最高電影獎），是西班牙獲此榮譽最多的影人。費爾南多的文化積淀，為他打開了廣闊的天地，2000年他被西班牙皇家語言學院正式接納為該院院士。
　　才華橫溢的費爾南多不乏其獨特鮮明的個性。一次，在他的一本回憶錄發布會后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有位粉絲死死纏著，要請他簽名留念，他竟不樂意地沖著他嚷道：“見鬼去吧！我不需要您來崇拜我?！笔聦嵣希M爾南多是個十分靦腆的人，有一回他曾這樣透露：“我不喜歡當話劇演員，因為觀眾老是在看著我。” 費爾南多在那次記者招待會上的表現，在電視新聞里反復播放了好幾回，他那句粗暴的話語，留在了人們的心里，直到紀錄片《費爾南多的椅子》問世后，這層形象陰影終于被徹底蕩除無存。
　　《費爾南多的椅子》是兩位西班牙導演特魯埃瓦和阿萊格雷于2006年推出的一部聊天式紀錄片。整部片子歷時80分鐘，僅有兩個要素構成：一把椅子和坐在上面的費爾南多。雖是紀錄片，然而它的籌備和攝制卻前后歷時近15年之久。
　　時間可一直追溯至1990年圣誕前夜。費爾南多通常有一個習慣：每年的生日和除夕夜晚，都喜歡邀請好友們在家聚會；那天晚上，特魯埃瓦和阿萊格雷由朋友引薦來到了費爾南多家里，這是他們第一次參加與費爾南多面對面聊天，也正是在翌日凌晨，《費爾南多的椅子》的雛形誕生了。在整個上世紀90年代，他們繼續利用各種機會參加費爾南多舉行的派對，并與他無數次地交談。久而久之，特魯埃瓦和阿萊格雷不得不承認他們已成為費爾南多的鐵桿粉絲了。在他們眼里，費爾南多雖不能被譽為西班牙電影史上最杰出的演員，但理應被視為影壇為數不多的魁首人物之一。在談天論地方面，所有與費爾南多接觸過的人都一致認為，他同樣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藝術家。他吐字節奏明快，風趣誘人，毫無那種學究式的嚴密精確令人窒息的感覺，并且時而會爆出語驚四座的真情實料。為了讓大部分無法接近費爾南多的人，也能欣賞到在他的影片和小說里無法顯示的亮點，了解到他公眾形象背后的方方面面，特魯埃瓦和阿萊格雷決定以蒙太奇的形式為費爾南多塑造一幅生動的肖像畫。
　　影片于2001—2002年期間進行拍攝。場景就選在費爾南多家里，唯一的道具便是一把椅子。攝制組人員很少，這樣更有助于營造輕松自然的氛圍。兩位導演自始至終站在觀眾的角度，向費爾南多頻頻發問；就這樣，在漫長的80分鐘里，費爾南多猶如置身于至親好友中間，毫無顧忌地敞開心扉，侃侃而談。兩位導演安排的一連串話題包括：童年、父母、祖國、內戰、佛朗哥、西班牙電影、友誼、女人、宗教、飲酒、夜生活、名聲與奢華、成功與失敗、老年和死亡等等，涉及面極其廣泛。
　　在問及他的身世時，費爾南多一開口就直言：“我是單身母親生的。我父親在劇團工作。一天，外公陪我去劇團找他。我覺得這個人很不起眼：大肚子、頭發半禿。后來我又到劇團去了幾次，他發現之后，就捎來口信，叫我不要再來了，他不想聽到別人的流言蜚語?！?談到“祖國”，費爾南多坦率地下了個定義：“那就是一群富人指使窮人為他們的利益而拼搏?！碑攲а輪査皭鄄粣畚靼嘌馈睍r，他的回答同樣獨樹一幟：“西班牙全國我只熟悉30到40個地方，所以這個問題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對我來說，只路過一次，或一點兒也不熟悉的地方，我怎么能喜歡它呢？” 費爾南多曾多次表明:他只從事藝術活動，不涉足政治；盡管所扮演的角色，有左派人物，也有右派人物，但這只是一場表演，與他本人無關。 當談到如何理解“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的友誼”時，費爾南多答道：“只要我不是他們的什么情人，我完全理解?！?接著他開始了“女人”這個話題：“我喜歡處在充滿魅力的女人中間，當然我肯定最喜歡其中最具吸引力的一位；一個有文化的女人，可以給我上中世紀哲學課，但僅此而已?！辟M爾南多坦言，他曾經對德國女明星瑪萊內·迪特里奇十分癡情，“善良的女人通常魅力不足，但她們一旦擁有，就會把你徹底征服，迪特里奇就是其中之一?！?不過，費爾南多對婚姻還是認真的，他一生僅有過一次婚變經歷，之后，與埃瑪·科恩一直相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費爾南多對“亞洲式的奢華”頗感興趣，他對此作了這樣的描述：“一個人整日有一群男仆女侍圍著，來伺候他生活中的一切所需。” 他還說，盡管永遠不可能有條件來作此享受，但卻非常想體驗一下。影片最后，費爾南多表達了對電影藝術的無限鐘情，并決心要為它獻出畢生的精力。
　　紀錄片《費爾南多的椅子》向人們展示了費爾南多鮮為人知的人格特性，突出了他崇尚獨立和自由的氣質和稟性，豐滿了這位西班牙影壇巨人的整體形象。如果說先前他曾生硬地拒絕了一位粉絲的要求，那么“椅子”一片卻為他贏得了一批又一批的崇拜者。西班牙當代著名導演阿爾莫多瓦爾對費爾南多的評價是：“費爾南多在去世前，已長存不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