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坦率地說,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同時也是最不幸的時刻。我在欣喜地期盼我的第一個孩子降生的同時,也在估摸著我那曾經是精力旺盛、興致十足的母親即將失去跟腦腫瘤搏斗的力量。
10年來,我這位非常獨立自主、英勇頑強的母親一直在搏斗著,但是各種外科手術和醫療無一成功。她從沒有失去笑的能力,可現在,只有55歲的她變得完全殘疾——不能講話,不能走路,不能自己吃東西,不能自己穿衣。
當她愈來愈接近死亡時,我的胎兒在我的體內愈來愈成為一個鮮活的生命。我最大的擔心就是他們的生命將永遠不會聯系起來,我撕肝裂膽,不僅是因為我母親的即將離去,而且因為她和我的孩子在這個世界上將永遠不能相見。
我的擔心似乎是有道理的。我臨產期前的幾星期,母親陷入極度昏迷,她的醫生不抱任何希望;他們對我們說,她離開我們的日子已經臨近,他們說,插給食管沒用;她可能永遠不會醒過來了。
我們把母親帶回家,安頓在她自己房間自己f3ad98c51119ad94334952f982f5723b的床上。我們堅持護理好讓她舒適。我盡量多抽出一些時間坐在她旁邊,和她交談關于體內的胎動,我希望在她體內的某個地方深處,她多少會感悟到的。
1989年2月3日,大約伴隨著我的分娩的同時,母親睜開了眼睛。當醫院里的人告訴我這個情形時,我給家里打了電話,請求把電話放到媽媽的耳邊。
“媽媽——媽媽——聽著,嬰兒就要出世了!你就要有一個外孫子或外孫女了,你聽明白了嗎?”
“是的!”
一個多么叫人驚嘆、令人愉快的單詞啊!這是她幾個月來講的第一個清晰的單詞啊!
當我一個小時后再次給她打電話時,她房間里的護士對我說出了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媽媽坐起來了,氧氣管拿掉了,她的臉上漾出了笑容。
“媽媽,我生了個男孩!你有一個外孫子了!”
“是的,是的,我聽到了!”
4個單詞,4個美麗的單詞。
等我把雅各布帶回家時,媽媽已穿好衣服,正坐在她的椅子上,準備迎接他。當我把她的外孫子放到她的懷里時,喜悅的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她對他發出咯咯聲逗著他。他們相互交換著目不轉睛的眼神。
他們認識。
在隨后的兩個星期里,母親發出咯咯聲、微笑并摟抱雅各布。兩個星期來,她用完整的句子對我的父親、她的孩子和孫子孫女們說話。在兩個充滿奇跡的星期里,她給了我們歡樂。
過后她悄然陷入昏迷狀態。在受到她所有的孩子的看望后,她最終擺脫了痛苦,越過對她再也不言聽計從的身體的界限。
我兒子出生的記憶對我來說將永遠是又苦又樂的。但就是在這個時候,我體悟了關于生活的真諦。因為當喜悅和悲傷擦肩掠過,并且經常盤根錯節的時候,愛具有征服兩者的力量,愛能持續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