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仲勛的妻子,習近平的母親齊心曾在《大往事》一書中,回顧了她和丈夫風雨相伴的55年。
求婚時,讓我寫自傳交給他
1943年4月,西北局從延安大學中學部抽調一批青年同志到綏德師范和米脂中學以學生身份開展工作,當時,我是帶隊人之一。習仲勛是剛剛到任不久的綏德地委書記。不久全邊區開展防奸運動時,他來校作動員報告,我第一次遠遠見到了他。
也是在這一年的夏天,我們有了第一次相遇。一個星期天,我正從集體宿舍經教室走過時,突然看到迎面而來的仲勛,我趕緊給他行了一個軍禮。他看到我,親切地向我微笑著,點了點頭。雖然只是匆匆而過,那一瞬間卻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隨著防奸運動的深入和康生在延安大搞“搶救失足者運動”的影響,一時間,逼供信、假坦白的氣氛也籠罩在綏師的上空。習仲勛對此非常重視,把我和姚學融、白樹吉等學生代表叫到地委談話。這次談話,仲勛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他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態度以及獨特的語言魅力。
后來,由于工作關系,我和仲勛在工作中見面的機會就增多了。即便是見不到面時,他也經常給我寫信,鼓勵我。
這年冬天,他正式向我談到了婚姻大事,寫信說:“一件大事來到了”“我一定要解決好”,并請李華生、宋養初和我談話,幫助我打消心中的顧慮。后來,仲勛讓我寫了一個自傳直接交給他。當時的我好似一張白紙。因此,“自傳”也就相當簡單。
不久,經組織批準,我和仲勛在綏德結婚了。
婚后,仲勛對我說:“從此以后,我們就休戚相關了。但是,我不愿意陷在小圈子里。”我理解他的意思,在艱難的歲月里,作為革命夫妻,不可能要求彼此過多的關照。這一年夏天,我在綏師剛畢業,就去農村基層工作了。
孩子尿他一身,他笑說,子屎不臭
1949年3月1日,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出世了,這就是由我母親親自取名為“橋橋”(她出生在延安橋兒溝中央醫院,原魯迅藝術學院校址)的女兒。
仲勛同志非常愛女兒,工作之余常常把未滿月的橋橋抱在懷里。記得有一回,一不留神,孩子拉了他一身尿,見此,我尷尬得不知所措,仲勛卻笑著說:“子屎不臭,子屎不臭。”自從橋橋降生以后,只要仲勛工作稍有間隙,就會把女兒抱來看看,有時他還親自為孩子拍照片。當橋橋稍大一點時,仲勛如有機會就帶著她外出活動。
盡管仲勛非常疼愛孩子,但他對孩子從不嬌慣。記得我在參加長安縣“三反五反”試點時,仲勛曾在一個星期天帶橋橋(兩歲左右)到長安縣檢查工作,順便讓孩子看看我,因為女兒總要找媽媽。傍晚,當他們就要回西安時,橋橋撲到我的懷里大哭起來,一定要我也一同回去。看到女兒滿是眼淚的小臉,我動心了。想想晚上沒有什么活動,第二天一大早我可以坐大車趕回縣委所在地,不至延誤工作,但仲勛考慮到影響,沒有同意我一同回去,硬是抱著哭喊著媽媽的橋橋離開了。
1952年秋,仲勛先到了北京,任中宣部部長,我帶著橋橋和安安(尚未斷奶的小女兒)于年底來到北京,一家人終于團聚了。
1953年,我工作在頤和園附近的中央黨校,家卻住東城區。因此,我每周末回家一次,等到了家大多已是晚上8點鐘了,星期日晚上還要趕回單位上班,也就不能和仲勛一起參加周末的文娛活動了,常常是他獨自帶著孩子們去參加周末活動。周恩來總理十分關心仲勛(仲勛任國務院秘書長長達10年之久,可以說多數時間都是和周總理在一起的)。每當見到仲勛獨自帶著孩子們參加活動,總理就要問:“怎么見不到齊心同志呢?”
被隔離多年再見,已不識兒子
來京后,我又生下兩個男孩近平和遠平,他們都是10個月就斷奶送回家,由仲勛照顧的。當有人稱贊仲勛是一個好爸爸時,仲勛便補充說:“我不僅是個好爸爸,而且是個好丈夫。”我在馬列學院學習后被留在中央黨校工作,單位離家較遠,所以和家人總是離多聚少,尤其是在孩子們放寒暑假時,我更是管不了他們。那時,我心里想的就是服從組織安排,不能耽誤工作,甚至孩子患了重病,我也沒有請過假。
而對于時任副總理兼國務院秘書長職務的仲勛來說,他寧愿在業余時間多照管孩子們一些,有時還要給四個孩子洗澡、洗衣服,那時我們的孩子都在住校或全托,這期間家里沒有請保姆。對此,他視之為天倫之樂。尤其是當孩子們與他摔打著玩時,仲勛總是開心極了。
也許是仲勛特愛孩子的緣故,他特別重視從嚴教子。兩個兒子從小就穿姐姐穿剩下的衣服或者是花布鞋,記得近平因同學笑話而不愿穿女孩子的鞋子時,仲勛卻對他說:“染染穿一樣。”就是在仲勛的影響下,勤儉節約成了我們的家風。
“文化大革命”中,仲勛受迫害長達16年之久。在仲勛受審查和受迫害的日子里,我和孩子們也都受到了株連。“文革”中我因沒有和仲勛劃清界限一直在受審查,被列入康生的500人黑名單。僅在“五七干校”勞動就有7年之余。三個大一點的孩子尚未成年就去兵團或插隊,留在身邊的小兒子遠平在普及高中時,被剝奪了升學的權利,還是在老戰友的幫助下才當上了車工學徒。這段時間對我和孩子們來說,可以說是一場嚴峻的考驗,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全家人都很堅強。
從1966年仲勛被批斗、隔離開始,家人就很難相見。1972年冬,我們終于見到了關押中的仲勛,我早有思想準備,心里一次次地囑咐自己“一定要堅強”,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當仲勛見到我和孩子們時竟流了淚。他連連地說:“這是高興的。”由于多年的分離,他分不清橋橋和安安,更認不得已經長成小伙子的兒子們。在臨回干校前,我又要求會見了仲勛一次,并借此機會將他穿破的舊衣服全部更換了一下。從那以后,我每年都可以回京探望仲勛,和孩子們也有團聚的機會了。
(摘自《現代家庭報》20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