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腳醫生的興起
1965年6月26日,衛生部部長錢信忠向毛澤東匯報工作,當時,中國有140多萬名衛生技術人員,高級醫務人員80%在城市,其中70%在大城市,20%在縣城,只有10%在農村。當這樣一組數字被毛澤東知悉后,他發怒了。隨后,經短暫培訓的農村稍有文化的赤腳醫生如雨后春筍般成長起來。
1968年夏天,上海《文匯報》刊載了一篇《從赤腳醫生的成長看醫學教育革命的方向》文章。同年第三期《紅旗》雜志和9月14日出版的《人民日報》都全文轉載。也就是在這篇文章中,第一次把農村半醫半農的衛生員正式稱為“赤腳醫生”,毛澤東在當天的《人民日報》上批示赤腳醫生就是好。從此,赤腳醫生成為半農半醫的鄉村醫生的特定稱謂。新中國合作醫療的典型是一個叫覃祥官的人在鄂西長陽土家山寨創造的。覃祥官主動辭去公社衛生所的“鐵飯碗”,在大隊衛生室當起了記工分、吃農村口糧的赤腳醫生。農民每人每年交1元合作醫療費,大隊再從集體公益金中人均提留5角錢作為合作醫療基金。覃祥官首創的看病吃藥不花錢的農村合作醫療制度在全國90%以上的農村推廣,惠及億萬農民。
《赤腳醫生手冊》
什么樣的人才能成為赤腳醫生?在那個政治第一的年代,必須是根正苗紅的貧下中農子女,其次還要讀過書,最起碼要小學畢業。
《赤腳醫生手冊》簡直就是一個全科醫療醫藥寶典,從常見的咳嗽、嘔吐到復雜的心腦血管疾病和癌癥;從滅蚊、滅蠅的防病知識到核武、生化武器的防護;從針灸、草藥到常用西藥,無所不有。
在長達30年的歲月里,《赤腳醫生手冊》不僅在物質匱乏的時代為解決幾億人的醫療問題立下了汗馬功勞,也一直是中國人的全民健康指導手冊,它的發行量僅次于《毛澤東選集》。《赤腳醫生手冊》也引起了國際社會的關注,先后被翻譯的文字達50多種,在全世界發行,時至今日,在一些西方國家的書店里仍然可以看到英文版的《赤腳醫生手冊》。
養得起、用得動、留得住
赤腳醫生首先是農民,放下藥箱下地,背起藥箱出診,靠生產隊的工分生活,所以養得起;赤腳醫生就生活在村民中間,可以隨叫隨到,不分時間、地點、天氣狀況,加上良好的人脈關系,因而用得動;赤腳醫生戶口在村里,家眷在村里,社會關系在村里,不會像巡回醫療隊那樣來去匆匆,是留得住的醫生。
“于進明那年50歲,在山上壘石頭,突然就倒下了,是突發心梗,我被叫上山的時候,據說已經休克20分鐘了,趕緊靜脈注射腎上腺素,針灸人中、中沖等四個穴位放血。一會兒,于進明就醒過來了。要是不及時,恐怕人早就沒了。我們村離最近的醫院也有26公里的山路,在送醫院的路上就不行了。”從1965年開始做赤腳醫生的延慶縣珍珠泉鄉南天門村的于元堂給記者講了這樣一件事,而這恰恰印證了這樣一個事實:離農民最近的醫生,也是最起作用的醫生。
“治療靠銀針,藥物山里尋。”于元堂說的這個順口溜是廣大赤腳醫生的真實寫照。除此之外,赤腳醫生另一個更繁重的任務,就是挖草藥、制土藥。因為當時赤腳醫生藥箱里的藥品實在是匱乏,“紅汞碘酒阿司匹林”是當時赤腳醫生的別名。
湖北的覃祥官以“三土”(土醫、土藥、土藥房)、“四自”(自種、自采、自制、自用)的方式,在大隊衛生室和小隊土藥房開辟了藥園,栽種了大量的常用易植藥物。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楊念群在總結赤腳醫生廣受農民歡迎的原因時說,首先,以中醫、草藥為主要治療手段的赤腳醫生更適合農村的實際,西醫是城市模式,是靜態的,且遠離鄉村,越是專業化、制度化離百姓就越遠;其次是一個成本問題,西醫成本太高,一根銀針,一把草藥,幾乎沒有什么成本;最后,更重要的是赤腳醫生與患者的醫患關系更像是鄉間淳樸的親戚宗族關系,人情的回報比利益的回報更重要。
國際視野中的赤腳醫生
1972年,一部52分鐘的紀錄片《中國農村的赤腳醫生》,在國際上引起了強烈反響。它真實記錄了當時赤腳醫生就地取材、土法炮制針對農村常見病的藥物和小小銀針治大病的情形。美國斯坦福大學幾位學者在中國拍攝的這部片子,把中國的赤腳醫生推向了世界,推動了全球的“中國赤腳醫生熱”。在這部影片的宣傳海報上,肩挎藥箱、頭戴斗笠、面孔黝黑、赤腳走在田埂上的中國赤腳醫生形象成了“第三世界醫療界”的偶像。
從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赤腳醫生逐漸從人們的視野里淡出,盡管這種淡出是漸漸發生的。“道理很簡單,土地是自己的,一大家人就靠這些土地的產出維持生活,沒有工分,赤腳醫生首先考慮的是生計問題,他必須放下藥箱,拿起鋤頭。”現任衛生部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專家指導組組長李長明說,“赤腳醫生隊伍的解體除了本來就是農民的他們重操舊業、回家種地外,更大的一部分是知青返城。”
(摘自《現代家庭報》20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