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競爭走向競合是東北發展的關鍵
中國商人: 目前正在規劃實施的國家主體功能區調整方案,將未來全國的國土空間以優化開發區、重點開發區、限制開發區和禁止開發區四大類主體功能區。東北地區(黑、吉、遼、蒙)與俄羅斯、韓國、日本等周邊國家有比較密切的地緣經濟依存關系,同時,這幾個地區之間也存在日益緊密的經濟聯系。就您個人的觀察來看,這幾個地區有沒有可能跳出前些年各地區域經濟發展中的惡性競爭,從而形成一個比較理想的大區域合作局面?

張良:我覺得這個問題應該從三個方面來談。首先競爭是必要的,無論惡性競爭還是有秩序的競爭,競爭都是不良混亂狀態走向良性狀態的必經階段,關鍵是政府如何看待競爭。如果需要推行競爭策略,那本身也要突破傳統模式,在運作方法上講求差異化,重點體現在經營模式上。如果資源能夠互補,那么就可以考慮聯合組成產業鏈條,實現資源共享,但關鍵還是要突出自身的核心優勢,抓住重點核心功能,不斷放大特色效應,每一個開發區不可能具備所有的功能,必須抓住關鍵要素。其次,競爭本身是培養開發區主體優勢的有效手段,沒有競爭無法檢驗開發區定位是否準確,也無法體現優勢。另外,競爭也是培養開發區市場化能力的過程,你的能力有多強,你能不能經受起競爭的考驗,最好的辦法就是到市場中去。
中國商人:競爭當然是必要的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惡性競爭是否造成的資源浪費太大了?
張良:當然到當前這個時期,不能老是在惡性競爭的旋渦里打滾了。所以下一步就要考慮兩個方向的進步:一是如何由惡性競爭走向有秩序的良性競爭,另一個是如何規避競爭,樹立自己的特色從而實現差異化競爭。
中國商人:您認為就東北的經濟開發區來說,應如何培養自己的差異化特色。
張良:首先是要重新認識開發區。什么叫開發區?開發區的功能并不單純是政府去招商引資,當然現在不少地方已經開始超越這個層面了。開發區應該包括三點,第一是產業集群的開發與定位。產業集群的定位是規避競爭的關鍵,取決于開發區針對目標客戶群體是否能夠實現差異化。同時產業集群的定位能否體現開發區的特色和優勢,有沒有快速整合借勢的可能性,產業集群本身能否支撐開發區的容量,能否在短期內快速實現集散,這是定位時就需要考慮的深度問題。第二,開發區實現品牌化發展。在中國比較成功的開發區,像蘇州的新加坡工業園、山東的膠東模式,包括現在的濱海新區,都已經是品牌化運作了。品牌是一個開發區最核心和有效的無形資產,當競爭進入品牌運作階段,開發區就會進入快速發展期。當然要樹立開發區品牌,對品牌本身的核心競爭力就需要清晰的規劃設計。如果沒有這些品牌運作的思維和意識,競爭只能是無休止地消耗,最終導致開發區的失敗。第三個是在品牌化運作的基礎上如何發揮它在更大范圍和空間的市場影響力。我們現在換了一個詞叫“效應開發”,就是開發區輻射效應如打開。
蘇州的新加坡工業園、天津濱海新區、上海的浦東開發區,這些開發區在國際市場上已經形成了強烈的磁場效應,并且資源體系上已經形成大循環,開發區的典型效應已經發揮積極作用。政府的運作已經上升到一個較高的層面了,這種效應就是資源整合的效應,打的是資源組合牌。這樣開發區就具備了第二輪快速擴張的能力。
實際上在東北亞這個地區來看,東三省目前的開發區大效應還沒有出來,這是很大的問題。要形成一個經濟極點,創造大效應,一定是多個城市聯合運作的結果,它要求城市之間有著緊密的聯系和協作,這對于東北的城市群來說還有一定的距離。
平地上造一座城,沒有任何意義
中國商人:剛才您談到開發區的前期規劃非常重要,那么在開發區的產業規劃中應該注意哪些要素?
張良:首先是借助本地的優勢,要考慮當時當地有沒有某些方面的產業基礎,而且這種產業基礎是你特有的,從根源上你具備這個優勢。你不能平地造一座城市,這沒有任何意義。其次在一定的產業基礎上,你所能整合的相關資源有沒有形成一個平臺,有沒有一個雛形。同時開發區產業規劃一定要跟跟城市的整體發展規劃相匹配。你不能無限制地放大開發區效應弱化城市效應,否則就會導致城市體系跟開發區體系脫節,反而帶來負面影響。第三,這個產業的發展前景到底有多大?這個開發區里面可用的可容納的資源到底有多少?開發區規劃產業集群時一定要結合目標產業在市場上的發展前景來考慮。比如我現在玩個大手筆,搞個一千平方公里的開發區,實際上我把所有的市場資源全部弄過來,還不到500平方公里,那剩余的500平方公里豈不是全部浪費掉了?中國這么多的開發區,為什么有很多土地閑置、招商困難,就是市場容量不允許你這么做。第四,在產業規劃的同時,就應該有一套實現我們產業發展目標的執行方案。就是說產業的規劃、產業的實施與推行,應該是同步運作的,也就是說產業規劃包含有實施規劃的具體保障性方案。第五,要考慮到開發投入的成本和風險問題,不能過早和過度透支資源。不少開發區依靠資源投入來換取開發成果,這本身就是一種最大的成本和風險。這些投入未必能換來開發區的繁榮,招進來只是第一步,走出去才是重點。管理單位更多的是要考慮開發區的發展問題,從某種角度上講開發區的開發工作是系統的和長期的,管理單位必須站在整體的高度上進行持續的品牌推廣和市場運作才能逐步形成效應和后期的自我循環,對內同時要有良好的服務體系,切合企業發展需求的咨詢服務配套,以促動企業群體的有效發展。
中國商人:你能舉幾個例子嗎?
張良:蘇州新加坡工業園就是個典型。第一它的基礎條件良好。在新加坡投資集團進入之前,蘇州的昆山就是個制造業基地了,開發區的效應已經形成,加上其靠近上海的區域優勢,商業流通發達,基礎環境好。第二品牌定位準確,蘇州市政府在新加坡打開了局面,品牌定位實現了是差異化,就是國內第一次針對新加坡的投資商群體,很明白很清晰,工作的方向比較集中。之前,中國的其它地方沒有類似的項目。這就保證了蘇州新加坡工業園在當時的唯一性,規避了競爭。第三迎合市場需求。從開發區功能來看,新加坡作為一個城市國家,缺乏直接的、可控的加工腹地,這很大程度上制約了資本和技術的發展潛力。所以在鄰國建立加工中心是一種必然的趨勢,而蘇州的城市發展趨勢,依托區域位置,建成世界加工業基地,迎合了新加坡的發展需求,也適應了先有市場后有基地的開發區運作模式,成本投入相對成效大,風險低。第四推行高效管理模式。為了后期推廣開發區品牌,實施有效管理,實現規劃目標,蘇州工業園區借鑒新加坡經驗取得了很大成效,正是由于借鑒了新加坡發展經濟、城市建設和公共管理的一整套經驗,蘇州工業園區的經濟總量才能夠以50%左右的速度猛增,成為電子信息、精密機械、生物制藥、新型材料等高新技術產業的聚集之地。10多年來,在借鑒新加坡經驗的過程中,蘇州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第五組合成鏈條效應。新加坡作為國際開放型國家,國際市場流通速度快,蘇州工業園區作為其配套,將加工產品快速推向市場,形成加工規模增值效應,這對于開發區來說同樣重要。市場有沒有規模,生產能否增值,產品等能否快速流通同樣是一個重要因素。
但是蘇州的新加城工業園存在時間不長,天津又提出來要搞一個新加坡生態園,最近沈陽也在運營新加坡工業園項目,南京也在籌劃中。無論是工業園還是生態園,它的主體仍然是新加坡的加工產業群體,我認為后面的這種定位可能有點偏了,這樣一來,新加坡財團在中國的投資其內部也形成了競爭,這就可以說明中國的開發區是一種模仿效應、追風效應,最終導致內部的競爭。當然新加坡這些企業的選擇不一定是錯誤的,但至少我們還沒有看到這些開發區在規劃上有什么特色。那么下一步如何規避競爭,把天津的生態城,南京的第三城,沈陽的第四城等打造成具備自身特色的開發區模式,能否產生像蘇州的新加坡工業城這么大的效應,這是他們面臨的非常重要的問題。
開發區須與城市的總體規劃協調
中國商人:就您的觀察來說,目前中國的開發區,無論成功的還是失敗的,它們在規劃和定位的時候,您認為它的決策半徑有多大?我指的是經濟地理上的概念。比如,同樣一個城市的四個開發區,有可能彼此互為對手?
張良:這里就反映出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實際上中國的很多開發區在規劃之初就出了問題。在沒有經過充分市場調研的情況下,就匆忙地做出了一些決策,導致后期市場運作中出現很多問題,集中體現在時間成本很大,浪費資源很多,進入開發區的企業內部也容易產生矛盾,沒有形成集群效應。有的開發區甚至盲目中重新調整了定位,進入了無休止的不良循環狀態。
現在的開發區已經是立體化的競爭,開發區與房地產業競爭,開發區與開發區之間在競爭。比如說,一個城市東南西北有四個開發區,四個開發區四種模式,馬上就會形成對抗,互相爭資源。同時,開發區也跟城市的主體發展構成競爭。
開發區本身就是城市的一部分,兩者應是和諧互補的,但是它卻跟城市的主體發展爭奪資源上的調配。如此立體化競爭造成了我們中國的開發區成本太高,內耗過大,為了追求短期效應,過多地讓利給進駐開發區的國際企業。造成我們開發區的運行模式彈性空間非常小,問題就出在沒有好的前期規劃不注意品牌效應上。
中國商人:地產上的成功與產業上的失敗,可以說是中國開發區惡性竟爭產生的一個最大的副產品。
張良:所有的開發區第一件事就是做地產,工業地產、商業地產、配套服務地產,包括農業地產,這是必須的。在做地產的過程中,第一批受益的就是開發區政府(管委會),這是它們看到的最核心利益。這是第一種開發區模式,開發區對中國地產業的發展起到一定的推波助瀾作用,這也是積累地產泡沫的一部分因素。開發區要快速形成品牌效應,必須盡快推行與項目集群配套的大批量地產開發,它要求短期內大量的建設和快速消化這些地產,導致地產一再升溫。
第二種模式是投資性的模式。我在這里劃一片地,我去找一些大的集團公司入駐,讓它們統一開發,統一運作。說白了就是我出土地你出資金雙方進行聯合開發,然后去招商。這種政府與企業合作,以商招商的模式被認為是降低風險,快速市場化的有效模式。
第三種模式就是概念性的,我就打一個概念,上海浦東以前就是一個概念,天津的濱海新區也是一個概念。這種概念提出來之后它是一個大的范疇,我只給你資源優勢,具體如何開發政府不承擔任何開發費用。比如我給你相關的銀行政策、產業政策、招商引資政策,以概念為主進行資源整合,包括企業資源、人才資源、信息資源。實際上中國好多大的開發區現在還在概念運作的階段。
中國商人:你認為第三種模式是成功的模式嗎?
張良:這也未必,只是必然之舉。其效果如何還要看管理部門運作的方式方法,最后還是要打造出一種效應模式。像新加城工業園,我的模式出來了,我的效應也上來了。這種模式實際上就是通過科學的資源整合無限擴大開發區影響力,通過影響力去輻射和整合更多的資源。為什么會出現泛珠三角,泛長三角這樣的概念?就是在原來長三角的基礎上,它的輻射面和商業圈模式逐漸擴大,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一定的廣度從而涵蓋了更多的關聯地區。我認為這是很重要的開發區運作模式,我可以影響多大的面積,可以輻射多大的商圈,可以整合多大的資源。說白了,這樣的效應模式才是開發區的無形資產。
中國商人:您剛才談到開發區的效應模式,促成了泛長三角、泛珠三角這種超越了行政區劃的區域性聯合經濟體的出現,后來更出現了帶有國家戰略引導性的中部崛起等等概念的提出。那么這種“泛長三角”之類聯合體的出現是不是在區域經濟發展還沒有打破行政區域的前提下,通過市場自身的競爭與調節形成的?
張良:對。這個“泛”是個什么概念呢,它把你原先的區域經濟發展定位經過市場催化以后轉化、拉伸、產生裂變了。比如我原先的定位就是兩個省一個市,結果這個泛效應出來以后,它可能是覆蓋到五個省六個市,甚至已經走上國際化了。其本質就是市場需求與市場機制在起作用。就像你剛才講的已經跨越了政府行政區劃的體制了。這樣的開發區招商工作就會變得主動了。所以東三省的開發,必須進入這種狀態。從可能影響的大商圈層面上進行總體規劃和定位,跳出行政區的格局限制。必須用市場的思維去考慮問題,要采用最新的方法,絕對不能走老路。市場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也沒有什么資源給它們了。靠什么?就要靠一種更加優化的模式。
東北應從環太平洋角度謀劃未來
中國商人:在當前經濟形勢與政策背景下,您認為東北地區與長三角、珠三角等東南沿海地區相比,其優勢和劣勢分別在哪里?
張良:實際上東三省應該坐起來談談如何聯合發展的問題。首先要考慮面對東北這么大的區域如何更進一步加強合作。比如說,天津與東三省在環渤海這個概念下進行一體化運作,后來又提出東北亞經濟中心(3+1)的概念,實際上在此之前還有中國經濟第四極的提法。
我認為應該把眼光放得更遠一些,在環太平洋這個角度來謀劃自己的發展格局。亞洲經濟發展速度非常快,但它不能獨立發展,它必須依靠西方的經濟杠桿來調整和促進。這兩個經濟板塊一直是一個整體,從來沒有完全分開過。東三省要成為東北亞經濟發展的中心,我認為戰略決策上必須跨越太平洋,更快吸收亞、歐兩個區域板塊的經濟資源。也只有這樣,才能盡快促進它成為東北亞的經濟中心。不能僅僅依靠日本、韓國、俄羅斯這些周邊國家,因為它們的資源也畢竟是有限的。
東北地區已經舉辦過東北亞博覽會,事實證明,東北亞博覽會對東北經濟的推動沒有達到預期效果。在國際化運作上大連相對比較超前,說明大連看到這一點了。大連辦過一屆達沃斯論壇,但是在達沃斯的后期市場開工作不是很理想。我認為大連應該繼續發揮達沃斯論壇的后續效應,重點做好兩件事,一個是大連的深度國際化問題,達沃斯已經讓大連實現了品牌國際化,但如何實現產業與資源的國際化呢?我建議大連可以到達沃斯開中國的大連論壇,這樣就能快速實現大連與達沃斯真正的交互。不僅要引進來,還要走出去。第二個我認為大連這種達沃斯模式應該在全國重點城市搞一個巡回式的演講或專題報告會,借此機會繼續在中國強化推廣和滲透大連的形象,同時在這個過程中招商引資,逐步完善大連提出的幾大的項目。這樣轉一圈可以說什么都有了。在東三省哪個城市進入國際化的速度最快?那就有可能是大連。大連有可能成為東北亞經濟區域版塊中的一個新的中心,它有可能快速趕超沈陽、長春、哈爾濱。
中國商人:如果這種立足于大區域合作的方向是可能的,東北各地政府應在哪些層面加強和規范彼此之間的合作與交流?東北地區的民營企業又如何立足于國邊國家及國內市場加強彼此之間的產業與資本合作?
張良:東北各省市之間如何建立戰略合作關系,構成一個大的系統化的經濟運作平臺很重要。剛才我們談的是如何擴散東三省的影響力,現在就要考慮聚焦,東三省有可能在哪些產業上聚集起強大的爆發力?能不能找一兩個產業成為東北地區的依托,真正使這個區域成為東北亞的亮點?我一直在關注這樣的產業,但我一直沒有看到,或者強勢的產業已經出現,還處于初級階段,其效應沒有推廣和發揮出來。況且打造一個國際化的產業集群,從規劃開始到后期的產業鏈條形成,以及到群體效應的發揮需要一個周期,而東北的不少產業還在產業的初級階段,這既是一種機遇也是一種挑戰。可以肯定地說,能夠快速國際化的強勢產業它一定不是傳統的產業,也可能是傳統產業當中演變出來的一個分支,東北大的產業集群效應沒有出來,比較分散。
中國商人:你認為東北這些年做得比較理想的事情都在哪些方面?
張良:主要在它的品牌推介上。像東北亞博覽會、大連的達沃斯,每年這幾個地方都有一些大的推介會。這些方面的工作力度很大,但是在具體落地到產業和經濟模式上,后勁不足,這是東北面臨的最大問題。現在整體看東北處于前期的推廣推介階段,還在品牌的提升階段。而資源的發揮、滲透和裂變,這個過程還有沒有開始。第三個需要研究的問題,東北要想成為中國經濟的第四極,如何有效借鑒學習長三角、珠三角和環渤海這幾個經濟極點的模式,創造性地找出適合自身發展的模式很重要,一個是學習,第二是借鑒,第三是規避,以防止重復建設造成資源浪費。就是同比其它的幾個經濟極點,我們東北亞的核心優勢在什么地方?資源、區位優勢,還是基礎設施?現在提出東北有可能成為中國經濟的第四極這個說法不錯,但是支撐它的模式不明朗。
中國商人: “中國的第四極”更像一個行政概念。
張良:是的,其本質還是一個如何利用市場機制的問題。深圳是最早開發的城市,后來成了珠三角經濟極點。第二個極點是江澤民在上海時提出開發上海浦東模式,現在上海成了珠三角的經濟極點之一。所以我們開發一個地區時,要通過一個經濟極點來催生出一個市場,這個過程都是政府規劃在先市場運作在后的。我先有一個行政模式,然后通過市場機制把一個區位的優勢激發出來。
中國商人:具體對東北來說應該怎么講?
張良:首先必須有一個核心點作為依托,比如說環渤海有天津,珠三角有廣州,這種核心點一定是外向型城市而且國際程度非常高。它的市場容量、信息流、人才和業務流通量也都非常大。依托這樣的核心城市點可以形成一個大的資源平臺。其次,在圍繞核心城市一定有一個城市帶。我們看廣州,溫州、南京、上海,這些城市之間都是城市帶,在產業與資源上彼此呼應而且互補、交往、流通、循環。第三就是在經濟極點與城市帶之間流通的速度一定要快,城市極點與城市綿延帶之間的結構是網狀的。你的物流、資金流是不是很快,有沒有大的國際金融機構進入,有沒有大的品牌加工企業在這里聚集,這都是要重點考慮的要素。珠三角、長三角、環渤海都是一些城市帶,那么東北地區也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是究竟取那些個城市呢?如果城市之間的距離如果太遠,相互之間互動的節奏就比較慢,市場交易成本一定是很高的。東北三省如何彌補這個缺陷,這是一個課題。我覺得,在東北的城市里,長春、沈陽、大連這幾個城市有可能形成經濟極點和城市帶。我想首先是以省會城市為主的幾個二線城市聯結在一起,第二是重點培養幾個城市作為輔助性的城市,促進核心城市與城市帶之間協作的密度與深度。第三個就是流速的問題,加快東三省的物流、信息流、人才流和資金流。第四,要推動東北出現幾個有聚集效應的經濟極點,東北三省還要聯合起來做幾個大的項目。沒有大項目、大手筆、大產業,東北地區的效應就無法出去。還有一點我覺得特別重要,東北地區一定要善于借勢,借其他幾個經濟極點的勢。要加快與長三角、珠三角、環渤海這幾個區域的經濟交流與合作,不斷強化東北地區在全國的品牌效應。
東北有可能成為信息服務的基地
中國商人:你剛才談到要有幾個大的項目才能促進經濟極點的出現。對于東北地區來說,可能比較重要的城市都想成為經濟極點,這其中有個資源競爭的問題。那么依你的觀察來看,誰才有資格成為經濟極點?
張良:經濟極點肯定是在競爭中出現的,這就要看誰的步子邁得更快一些,誰起步早,誰能把這個格局打開,把這個品牌做起來,誰就能成為核心的極點。這個一定是政府先規劃,市場后催化的。第二個同比一下其它幾個經濟極點,我們先看區位優勢,如果拿東三省與長三角、珠三角比較,肯定是后者更有區位優勢;論開發的時間和資源,人家已經形成優勢格局了,東三省已經落后;論區域開發的品牌與運作模式,人家已經有了成熟的實踐并且取得了成功。實際上現在東三省采取的很多開發模式是從其它地方復制過來的,談不到什么優勢。東三省唯一的優勢,就是它靠近日本、韓國和俄羅斯遠東地區,東三省一定要把握東北亞這一塊經濟優勢,加強與日本、韓國、俄羅斯的合作。每個經濟極點它的產業基礎都比較復雜,你看珠三角、長三角都是加工產業比較多,環渤海是品牌企業比較多,那東北地區有什么?它是中國傳統的重工業基地,而重工業產品要進入市場有一個過程,而且重工業產品本身的附加值不是太高。參考其它區域綜合來說,上海是金融中心,廣州是全球貿易做得最好,天津主要是打品牌效應,正在成長為一個品牌孵化基地,因為環渤海地區有很多世界500強企業,它的品牌基礎已經形成了。我認為大連的軟件外包產業倒不是不可以成為一個主導產業,最起碼是有這種可能性。這種可能性要成為現實就必須放到整個東三省這個大的范圍內進行綜合考慮。東三省能否成為一個信息服務基地呢?我覺得是有可能的。這種信息服務基地可以快速拉動傳統產業,與這個區域未來的經濟極點和城市帶進行匹配,在資源與產業上形成互補效應。同時借助周邊國家的優勢,俄羅斯、日本的科學技術非常發達,科學技術有時候就是通過信息作為載體的,容易形成新的優勢產業。東三省還是中國的糧庫,農業要真正趕上全球市場成為附加值更高的生態農業,而農業信息服務平臺沒有很好的構建也是東北地區需要改善的地方。如果東北能在大農業及農業的信息化方面走出一條路子來,就可以作為供求基地把中國的農業產業推向全球各地。大連完全有搭建整個東三省信息化網絡服務平臺的基礎。比如說大連的服裝城雖然是傳統產業,但它匯聚的全都是世界名牌,為么呢?因為這里經常舉辦各種博覽會,博覽會本身就是信息交流的理想平臺。第二個是品牌化,而品牌本身就是信息載體。還有,大連舉辦達沃斯論壇,也是在傳播大連的形象、品牌和信息。那我們能不能把大連的軟件外包轉化成另外一種形式,把東北地區打造成東北亞乃至太平洋地區的一個信息產業服務基地?這應該是一個最佳的選擇。反過來說,如果東北地區打造傳統產業,它沒有明顯的區位優勢,它不在中國的心腹地區,它的區位在中國的一個角落,從物流上運輸到全國本身的成本就比較高。第二個東北地區還受到氣候條件的制約,導致東北的好多優勢資源要發揮出來受到局限。第三個我們匹配周邊這些國家,除了日本、韓國以外,其它國家要么比較貧窮,要么是發展落后,所以東北的戰略視野一定要跨越亞歐大陸,打造一個強大的信息服務平臺,以信息產業作為基礎繼續拉動重工業、輕工業包括現在的第三產業快速發展,與上海、廣州等經濟發達地區進行配套。既然我區位優勢、品牌、資源都比不過它,那我就從以高品質的信息服務來拉動相關產業的整體增長。
中國商人:實際上能否成為某個區域的經濟極點,不一定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比如說大連,它不是省會城市。大連能出現軟件外包產業說起來真是一個奇跡。
張良:大連為什么能出現這個奇跡,說白了大連的效應就是東北地區實現創新發展的一個標桿。達沃斯是它最先舉辦的,千年之窗它最先提出來的。大連服裝城很早就開始搞博覽會,東北亞后來搞博覽會是為了什么?還是為了促進信息的交流。作為中國最早見到太陽的地區,東北就是要在信息服務上搶占高位,不僅配套服務于全中國的市場,更服務于歐亞市場,最終通過信息催化來實現整體的騰飛。
農村允許有大的經營者,但不允許有大地主出現
中國商人:三十年前,小崗村的十多位農民宣布了農村集體經濟在當時的解體乃是大勢所趨,而三十年后,同樣是小崗村人在新的土地流轉政策出臺前就嘗試了另一種形式的集體經濟發展模式。您本人如何評價這種變化?十七大三中全會允許農民在保留承包權的前提下依法流轉土地試用權,您認為當前的政策對東北地區的城市化和大區域整合發展帶來哪些創新的可能性?
張良:這次土地流轉政策應該說是農村全面開始城鎮化的一個轉折點,也是農村真正進入商業經濟的一個開始。當市場有需求的情況下,農民就可以把土地當作資源去流轉,前提是充分保證農民的利益。農村最大的資源是土地,而不是人口,人口太多是一種消耗。東三省面積這么大,土地這么多,農村的產業基礎也比較好,當前這個政策的出臺恰好對東三省是最大的利好。
中國商人:從傳統來說,東三省有很好的地塊優勢和大農業大工業產業化經驗,可能會更好更快地發揮這個新政策的優勢。
張良:對,這種運作會更快更好地推進農村的產業化。只要有好的項目,有一定的資金,有好的資源,就可以通過農業向工業的轉變加速農村產業化進程。這里面還隱藏一種可能性,農民把土當作資源在市場上運作的時候,將會出現一個新的群體“農民企業家”。ifj5/NNT5uRs36sy+AZ6oQ==農民將會由以前的被動走向市場變為主動去融入市場,通過土地資源來置換市場資源,用市場資源反過來推進農村的發展。
而農民企業家的大量出現則會進一步拉動農村經濟的發展和城市化進程,最終使中國經濟的發展格局與資源配置變得更加合理更加科學。這個新政策的出現將會最大程度地激活農村市場,激發農村地區與農民群體的消費需求,盤活國內的閑置經濟資源。這樣農村市場與城市市場就可以真正實現接軌,兩大市場的互動與互補會更加深入。同時,將有一大批企業品牌被吸引到農村去,特別是已經盯上農村市場的大企業和大的品牌,因為國內一二線城市的消費已經飽和了,市場容量也到了極限,打開農村市場會給大企業和大品牌帶來更多的利潤增長點。最后,除了貨幣這種形式,土地將會成為農村進行交換的另一種“貨幣”。由于土地使用權的“貨幣化”,中國城鄉之間的交流將會是一個全新的層次和境界了。說白了,由于當前這個政策的出臺,中國的農民可以在一個公平的起點上有了普遍創業的機會和資本,我認為這是繼第一次將土地承包給個人之后農村的第二次改革開放。
中國商人:也就是說,這個政策的本質是在農村地區允許有大的經營者出現,但不允許有大地主出現,也是一種制度的公平性保證。
張良:這一點很重要。保留了承包權,沒有經營能力的農民轉一圈回去他還有一塊土地安身立命,否則就會流離失所。
(張良簡介:清華大學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