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討感情投資：女大學生“戀愛賬單”變成魔咒

　　重慶市某高校女大學生汪燕做夢也沒想到，一段風花雪月的故事卻留下了沉甸甸的情感債務，男友的42筆“戀愛賬單”記錄了情侶的真心付出，也成了她揮之不去的魔咒。更令汪燕想不到的是，自己不幸遭受色狼侵犯之后，又遭到前男友在網上“剝光內衣”，女孩的隱私成了博弈的籌碼，掀起了層層波瀾。2008年初，重慶市渝中區法院審結了這起全國首例“戀愛賬單”官司。
　　
　　資助：“戀愛賬單”埋下噩夢伏筆
　　
　　2004年秋，一場網絡邂逅讓重慶某高校22歲的女生汪燕墜入愛河。
　　那天晚上，因與同學發生爭執而心情不爽的汪燕，跑到網吧上網發泄，在聊天室見誰都發火，嚇得網友們一個個都抱頭鼠躥，唯獨一個網名叫“雷泉”的男網友不僅接招，而且還想方設法逗她開心，令汪燕的愁云頓時煙消云散。汪燕覺得這個網友特別好玩，就和“雷泉”互相交換了QQ。
　　隨著后來多次的聊天，汪燕了解到，“雷泉”的真名就叫雷泉，現年27歲，是廣東深圳一家網站的編輯。兩人越聊越投緣，經常聊到深夜才依依不舍地下線。令汪燕產生好感的是，雷泉非常細心。他聽說汪燕希望買部收音機，第二天就寄來200元錢。沒多久，雷泉又了解到汪燕家住重慶的父母雙雙下崗，汪燕的生活捉襟見肘，馬上又給她寄來了400元生活費。
　　收到兩筆資助之后，汪燕心里熱乎乎的。她覺得，一個男人能夠資助陌生女網友，說明他是一個誠實、善良、有愛心的人。汪燕忍不住想見一見雷泉。當雙方打開視頻后，兩人同時都愣住了：只見身高1.78米的雷泉英俊灑脫，雷泉也被汪燕俏麗的容貌和凹凸有致的身材所迷倒，兩人一見鐘情。
　　隨后，雷泉熱辣辣的電子郵件和滾燙的手機短信，讓汪燕每天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容。網戀3個月后，汪燕飛抵深圳會情郎。雷泉請了兩天假，牽著汪燕的手進酒店、逛商場，還給汪燕買了一部時尚的數碼相機，共花費5500多元。
　　此次深圳之行讓汪燕與雷泉正式確立了戀愛關系。分手前一夜，汪燕半推半就，將自己的處女之身獻給了雷泉。
　　隨著感情的升溫，雙方山盟海誓永不分手。雷泉除了給汪燕購買了大量的衣服、首飾之外，還定期給她寄去生活費，資助她讀完了大學本科。更令汪燕感動的是，男友對未來的岳父岳母也很慷慨大方。有一次，汪燕的父親賭博輸了近萬元，債主持刀追上門，放言如果汪父3天內不償還賭債，就砍掉他的兩根手指。汪燕的爸媽嚇得四處躲債，有家難歸。汪燕接到母親的哭訴電話后，也提心吊膽、徹夜難眠，就將家里發生的事告訴了男友。雷泉二話不說，第二天就從銀行取出1萬元錢，寄給了汪燕的父親。
　　汪燕為男友的真情付出而動容，因為雷泉的薪水并不高，至今尚在租房。他節衣縮食資助自己及家人，更加堅定了汪燕非他莫嫁的信念。就在汪燕與雷泉愛得天昏地暗時，一個色狼的出現重創了她的愛情。
　　2006年春季開學后的一天晚上，獨自逛街的汪燕走在一條偏僻幽靜的小巷里，突然跳出一名持刀歹徒，將汪燕劫持到一間出租屋里。就在色狼準備施暴時，汪燕靈機一動，對歹徒說：“大哥，霸王硬上弓有啥意思嘛?！鄙且汇?，只聽汪燕接著說，“不瞞大哥，我剛從醫院出來，被檢查出患有婦科病。你還是用安全套吧，否則，把病傳染給你的老婆，你就麻煩了?！蓖粞嗾f著從包里取出一只安全套遞給色狼。
　　原來，汪燕知道男友這幾天準備到重慶來看她，為了免受再次墮胎之痛，她特意買了一包安全套，想不到第一只安全套居然被派上這樣的用場。
　　被色狼蹂躪之后，汪燕當晚打電話向男友哭訴。第二天，雷泉就緊急飛往重慶。但他不是安慰女友，而是質問汪燕：“你什么意思？為什么不呼喊求救？為什么還溫情脈脈地送安全套給色狼？”
　　一連三個“為什么”讓汪燕委屈的淚水奔流而出：“當歹徒明晃晃的尖刀架在我脖子上時，我整個人都傻了！而且我當時沒大喊大叫，是因為我覺得生命比貞潔更重要。要是歹徒捅我幾刀，你今天只能到殯儀館或醫院太平間見我了！”汪燕還反問男友：“如果我當時不給歹徒安全套，被他傳染上什么性病、艾滋病怎么辦？”
　　自己遭遇歹徒劫色，男友不僅不安慰，而且還興師問罪，讓汪燕感到心寒，半個月都沒理雷泉。汪燕沒想到，隨著愛情的驟然降溫，幾個月后，比劫色更可怕的事情再次降臨到她的身上。
　　
　　隱私博弈：網上剝光“內衣”無路可逃
　　
　　“劫色”事件后，汪燕開始重新審視男友，雷泉的形象大打折扣。就在這時她還發現了一個重大秘密：男友患有嚴重遺傳眼疾，而且一直瞞著她。汪燕覺得雷泉人品有問題，便委婉地提出了分手。
　　雷泉則懷疑女友又有了新戀情。為了驅趕“情敵”，雷泉使出了“絕招”。他在汪燕所在高校的網站上發帖：“我和汪燕情濃意蜜，她傲人的雙峰讓我癡迷，她醉人的體香讓我銷魂，她腹部的那塊胎記美麗得就像一朵綻開的花……”
　　汪燕還是從同學口中得知自己成了校園“新聞人物”的。她開始還不信，當打開網頁后，頓時驚得呆若木雞！雷泉從頭發寫到腳趾，幾乎把汪燕的每一個細胞都搬到了網上，表面看上去是一封贊美女友的情書，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這封肉麻的情書背后包藏禍心。
　　“你混蛋，為何要用這種方式羞辱我？”汪燕怒不可遏，提出解除戀愛關系。雷泉一下慌了神，立即采取兩條措施挽救愛情：一方面他給汪燕的爸媽寄去了一封長達6頁的信，表白了對汪燕的一片真心，懇求未來岳父岳母勸說女兒回心轉意；另一方面，雷泉飛抵重慶，淚流滿面地向汪燕道歉。
　　經不住雷泉的軟泡硬磨，汪燕同意繼續保持戀愛關系，但提出了一個條件：雷泉必須在2006年12月31日前治愈眼疾，否則就分道揚鑣。雷泉表示同意。為此，兩人還鄭重地簽訂了一份協議。
　　然而，盡管雷泉四處求醫，但他的眼疾仍然沒有完全被治愈。為了挽留女友的芳心，雷泉恩威并施，不停地恐嚇、威脅、騷擾汪燕和她的家人。與此同時，他還幫助汪燕聯系了深圳的一家就業單位，期望女友畢業后能與自己朝夕相處。
　　然而，2007年7月汪燕大學畢業后，并未到深圳發展，而是與重慶市一家單位簽訂了勞動合同。雷泉終于明白了：女友的心早已不屬于他了，強扭的瓜不甜。
　　回想起自己3年來的真心付出，花掉7萬多元培育、包裝和鞏固愛情，到頭來還是雞飛蛋打，飽嘗失戀滋味的雷泉心里非常郁悶，萌生了討回“戀愛投資”的念頭。2007年8月上旬，雷泉帶著《分手協議》和“戀愛賬單”飛抵重慶，準備與汪燕做個徹底了斷。
　　“天啊，我真瞎了眼，當初怎么會跟你這種小氣的男人談戀愛？”驚見“戀愛賬單”，汪燕頓時花容失色。只見這份還附著發票的“戀愛賬單”詳盡記錄了雷泉在戀愛期間為女友花費的全部開支項目，包括餐費、開房費、墮胎費等，共計42筆。雷泉要求汪燕必須在一個月內償還6萬元的“債務”。汪燕氣得當即拂袖而去。
　　然而，一心討債的雷泉卻賴在重慶不走，汪燕無奈只好同意簽訂《分手協議》，但在協議書后面加了一條：“雷泉不能再因此事騷擾汪燕及其家人。”
　　然而，一個月后，汪燕并未償還一分錢的“情債”。雷泉給汪燕發了數十條手機短信和電子郵件討債，汪燕的回復只有幾句話：“拍拖花錢是天經地義的，我并沒有伸手向你要一分錢，每筆開支都是你自愿的，憑什么向我索要分手費？”為了躲避雷泉的糾纏，汪燕干脆更換了手機號碼，并跳槽到另一家公司。
　　此舉徹底激怒了雷泉，他利用自己做網站編輯的職業優勢，采取了致命的一招，讓“賴債女友”無路可逃：在互聯網上發出“通緝令”，將汪燕的玉照、“戀愛賬單”中的購物發票、匯款單、食宿發票等都粘貼在網頁上，請求重慶乃至全國網友揪出這個“賴債麗人”。帖子還痛斥了汪燕的薄情寡義，并將兩人戀愛期間的曖昧言行都寫了進去。更令汪燕無地自容的是，帖子還詳細披露了她被強奸的隱私：“一個漂亮的女生，色狼并沒有撕破她的內衣，而是她自己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掛，這種強奸案奇怪嗎？更離奇的還在后面，這個女生面對色狼不喊不叫，還掏出一只安全套免費送給色狼用，事后還請求色狼護送她回校園。這個強奸案真是耐人尋味呀！”
　　
　　一夜之間，汪燕成了重慶乃至全國的“網絡名人”。她無論走到哪里，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她。被強奸的隱私在網上曝光后，不僅戳痛了汪燕的傷疤，也讓她抬不起頭來，好像被人當眾剝光衣服一樣。汪燕精神幾近崩潰，曾吞下大量的安眠藥自殺，幸虧被家人及時發現。
　　
　　放棄反訴：“愛情學費”渡過情劫煉獄
　　
　　痛定思痛之后，汪燕手持戶口簿到派出所改名，打算背井離鄉，隱姓埋名。就在這時，雷泉一紙訴狀將汪燕告上法庭，追討“戀愛投資”。
　　收到起訴狀副本和法院開庭傳票后，汪燕橫下一條心，決定在法庭上與前男友進行最后的博弈。汪燕還提出反訴，要求前男友向她公開賠禮道歉，挽回名譽損失，并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10萬元。為了保全證據，汪燕將雷泉發帖的網頁下載后，拿到公證處進行了公證。
　　然而，就在遞交答辯狀當天，汪燕突然撤銷了對雷泉的反訴。
　　原來，由于急火攻心，雷泉的眼疾加重，下樓梯時不慎摔了一跤，被送進了醫院。想到前男友畢竟資助過自己，如果此時向他索賠巨額精神損失費，雷泉就沒錢治療眼疾。畢竟相愛一場，何苦以牙還牙趕盡殺絕呢？
　　開庭這天，雷泉沒有親自出庭，而是委托律師全權代理。在庭審中雙方代理律師進行了激烈的辯論。原告雷泉的律師認為，那份《分手協議》證明了雷泉與汪燕之間存在著債權債務關系。而汪燕則認為，雷泉的“戀愛投資”是他戀愛的成本，也是他的自愿贈與，不能反悔并要求償還。汪燕的代理律師更是振振有詞，認為戀人之間如果要付分手費，那么汪燕也可以要求雷泉支付青春損失費、墮胎費、名譽損失費等。因此，那份《分手協議》違反社會公德、社會公共利益和公序良俗，不受法律保護。
　　受理此案的重慶市渝中區法院的法官也頗感棘手，因為辦理離婚官司、解除同居關系中的夫妻與情侶財產分割，均有法可依，而“戀人消費清單”究竟由誰埋單，這在全國尚屬首例。
　　法院審理后認為，雷泉在戀愛期間自愿捐贈數萬元金錢和財物給汪燕及其家人，其后又簽訂《分手協議》。該協議有雙方的親筆簽名，說明是真實的。從內容看，里面并無違反社會公共利益和公序良俗等內容。而汪燕在訴訟期間又沒有反訴，也沒有確認協議無效，因此，法院認定這份《分手協議》是有效的。2008年春節前夕，法院判決被告汪燕履行協議，償還原告雷泉6萬元“戀愛投資”。
　　汪燕沒有提起上訴，并履行了法院判決。她在自己的博客上寫道：“噩夢終于結束了，6萬元是我交給愛情的學費。經過這次情劫煉獄，讓我學到了兩樣東西：在這個物質愛情時代，愛情沒有白白的付出，也沒有心安理得的獲?。贿@場官司也讓我懂得了，女人的絕對隱私永遠只屬于自己，哪怕是最親密的情侶也不能吐露半字。否則，隱私有時候會變成利器，將自己刺得體無完膚；有時會變成烈火，將自己燒得身心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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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編/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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