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店約會，有誰寄賣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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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的春天，小雅和我辭去了令人羨慕的白領工作，開了一間當下流行的網絡實體店——格子店。店鋪處在交通便利的市中心，但是卻很隱秘，只有老顧客才能轉過繁華的街頭，鉆過幾條悠長迂回的巷子，尋到店里來。店里有許多書架般的柜子，柜子做成50厘米×60厘米規格統一的許多格子，總共有六百個。
　　格子店是隨著網絡購物產生的。很多在淘寶網上開店賺了些錢的，想開實體店又怕資金投入太大，格子店就能彌補這個劣勢。比如在繁華地帶的商鋪內，放置統一尺寸大小的“格子柜”，任何人只需每月支付很少的費用，就可以租用一個柜子寄賣自己的物品，由格子店的主人代為經營。
　　我們的格子店不寄賣流行服飾，格子里擺放的是單身男女的相片——我們把約會看作一件商品，誰看中了格子里的相片，我們就負責聯系對方，并且售賣一次約會權。相片背面有一個編號，由我們根據編號翻查手工抄寫的通訊錄，找到會員的真實資料。
　　所有的會員，必須眉目周正，有一份尚算體面的工作。入會以后，可以在格子里挑選心儀的相片，如果對方也滿意他（她）的各方面資料，我們才會安排約會。約會內容隨會員發揮，今天可能是親密情侶，明天也可能是陌生的路人。約會之后，如果雙方決定繼續交往，我們會再安排約會。而如果有一方覺得不滿意，我們會隱瞞他（她）的資料，讓對方再也找不到。雙方不能私下約會，只有決定戀愛結婚了，才能公開關系。這都是格子店的潛規則，觸犯者就得下架。這樣的約束，讓約會變得相對安全，無需擔心后遺癥，很受年輕白領的青睞。
　　與那些打廣告的交友中心不同，我們依靠淘寶的網店放出消息，吸引單身會員。網店里販賣的，是清一色受型男型女追捧的流行物品，比如流行CD、香水、剃須刀、極限運動裝備等。這樣做就保證了光顧的顧客，都是有活力、有品位的年輕男女。如果是本地買家，我們會承諾可以在地鐵沿線免費送貨，打著送貨時要認出顧客的幌子，先要求視頻，如果感覺有資格成為會員，便會在見面時認真地游說一番，承諾一旦成為會員，在店里購物可打八折。
　　靠著這種辦法，我們迅速地吸納了不少會員，由格子位置的好壞，每月收取100~200元不等的會費。如果會員介紹朋友進來，當月會員費可以打八折。漸漸地，約會格子店在小范圍內，吸引了幾百個會員。
　　這間格子約會店，經營了大半年了，只有極少幾對人，收獲了愛情。而且，其中一對已經分手。這世界，就是這樣吧，只有逢場作戲，哪里有真正的愛情。如果有真正的愛情，父親也不會拋棄我和母親，和別的女人一起走了；如果有真正的愛情，我的初戀男友就不會因為異地阻隔，在分手后一個月，就另結了新歡。
　　所以，我只是躲在暗處，看這一幕幕情欲之戲，一切看似絢麗，實則灰暗得讓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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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自己會一直扮演冷靜的旁觀者，不承想，我卻遇到了韓立。
　　正是炎熱的七月，他在淘寶拍下了一把瑞士軍刀。我以送貨為借口，提出視頻要求，當那張臉出現在電腦屏幕上時，我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據說一見鐘情只需要半秒鐘的時間，而我，已經驗證了這句話。
　　他并不是長得特帥的男人，但標準的國字臉，是我喜歡的類型。我開始熱烈地推薦著格子店，堆砌了無數華美之詞。似乎，他對格子店也顯示出了興趣，決定周六下午三點鐘，到店里看看。
　　好不容易等到了周六，在下午三點的時候，我并沒有待在店里，而是守在格子店門前的角落里，默默地透過玻璃窗，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果然，他比視頻上看到的要帥，我按捺不住狂跳的心，一個念頭在腦海里升起……
　　他走之后，我迅速查閱了他的資料，韓立，32歲，單身，做HR職位。這些資料低調而含蓄，不像某些男人嘩眾取寵，特別標出有幾套房產，地處CBD，以及車型、月入上萬元之類的。
　　我告訴小雅，我也要把相片放進格子店，我想要和這個男人約會。
　　小雅倒吸了一口涼氣，說你知道這種游戲的危險性，到我們這里來的人，沒有誰是尋找愛情的，如果你只是玩玩而已還行，但是千萬不能動真感情。
　　我繼續補充道，格子約會不是也有產生愛情的嗎？或許我們會呢。況且，我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認識他。小雅大聲叫道，你真的瘋了。她不相信，多年來一直堅稱厭惡男人的我，會對一個男人這樣癡迷。但她最終沒有說服我，只能把我的相片放進了格子里，然后撥通了電話：韓先生，有一位女孩想與你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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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相信，韓立會同意約會的。我對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誰會拒絕一個美目流盼的美女？
　　第一次見面，我們就有了相見恨晚的感覺。我們從藍山咖啡聊到王家衛，再聊到凡高、爵士樂……發現彼此之間竟有那么多共同點，當分手的時候，竟有了依依不舍的感覺。他很紳士地吻了我的手背，說什么時候可以再見面？
　　手背的酥麻一直傳到我的心里，我故意漫不經心地說，也許會很久，也許，也會很快吧。我處在一種矛盾里，既怕太熱情，會讓他得到了不珍惜；又怕太冷漠，令他望而卻步。韓立到底是聰明男人，聽出了我話里的不舍，問道，那么明天一起去聽歌劇吧？
　　從那天開始，我們開始了約會，當然，都是通過格子店安排的。本來我想說我們都下架，自己約會，但是怕太主動了，會嚇跑這個男人。所以，只能繼續著這樣的格子約會。我們一周會見上兩次面，一起看電影、聽音樂會、喝咖啡，他是一個很細心的男人，我享受著這種呵護，有如戀愛的感覺。
　　在第五次約會后，我們在深夜的街頭，纏綿地擁吻了。撩人的夜里，星空明亮而低垂，風中有著迷離的花香，一切，都如此完美。
　　在第九次約會的時候，我們在KTV唱歌。在酒精和情歌的催化下，我們都有些意亂情迷，我軟軟地依偎在他懷里，而他低下頭來吻我，從頭發開始，到額頭、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到脖子、到胸口……一路向下，一路花開，一朵又一朵，在我們的皮膚上開放……不知道什么時候，我的連衣裙已經滑落在腳下，我們糾纏著倒在地毯上……
　　很多格子男友或者格子女友約會，都在兩個月內無疾而終了。我相信，我們不僅僅是格子約會那么簡單，我們是真摯地戀愛，浪漫地約會。他對我一直呵護體貼，我已經忘記了這是一場格子約會，我以為我們一定會不停地走下去，或許，還會走入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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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我對未來滿懷憧憬的時候……
　　小雅打電話告訴我，有一個女會員想要與韓立約會，小雅只得為她聯系，順便試試韓立的想法，沒想到，他看了女會員的資料后，竟然答應了約會，時間就定在今晚。
　　怎么可能？我在電話里大叫，昨天我們還見面，他還說愛我！
　　小雅嘆氣，說傻丫頭，你真的愛上他了嗎？在格子店里，誰會尋找愛情呢？你還是趁早放棄他吧。放下電話，我越想越氣，很想給韓立打電話。可是，根據格子店的規矩，約會雙方不能知道對方的聯系方式，我如果打電話，豈不是暴露了我的身份。我只能讓小雅給我安排，第二天晚上我倆的約會。
　　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二天見面，我們仍然在KTV包房里，他摟著我，依然柔情蜜意，而我裝作什么也不知道，似乎是不經意地問他，我們以后可以自己聯系嗎？
　　他摟著我的手明顯地僵了一下，反問道，你知道私下聯系，意味著什么嗎？我笑了，有點掩不住的酸楚，說當然知道。他愣了，態度有點冷漠，說：你認為我們已經發生了愛情嗎？
　　我懵了，難道我們之間沒有愛情嗎？我們并不是一夜情呀！難道，你沒有想過，我們正式交往，或者，還可以考慮結婚！
　　結婚？你瘋了嗎？他很驚訝，我以為你是明白的。我不喜歡和女人第一次見面就上床，我覺得那樣就跟動物一樣，所以我喜歡先和她們培養感情，就像和你這樣。你不是我的第一個格子女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你到格子店里來，應該很清楚游戲規則才是。其實，我是好幾間格子店的會員，在上海、廣州等我經常出差的城市，都有“格子女友”，我和她們輕松戀愛，卻不需要承擔婚姻的責任，為什么要走進婚姻的牢籠呢？
　　偽君子！我再也聽不下去了，端起酒潑到了他的臉上，沖出了K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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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了家，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覺得恥辱。他憑什么玩弄我的感情？如果，他當初和我僅僅只是發生一夜情，然后就分開，那么，我也不會恨他，可是，我以為他也付出了愛情！
　　我不甘心，現在我只想毀滅！毀滅他！毀滅一切！
　　他口口聲聲說的游戲規則，其實也是我們這行的潛規則，加入格子約會的男女，只要一方要求終止，另一方就不可以糾纏，否則店主可以把他（她）的資料公布，發送公司，或者家人，讓他（她）身敗名裂，這是一種強有力的約束。
　　如果是一般的會員，不可能知道對方的資料。可是，身為店主，我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是一家國企的中層領導，憑著他的名牌大學碩士學歷，應該是極具升職潛力。可他的錯，在于不該玩弄一個格子店店主的感情！
　　我的情緒很低落，想關掉格子店，沒想到小雅也同意。這大半年來，我們都看慣了這些灰暗的愛情，厭了倦了也怕了。反正，也賺夠了錢。于是，我們很快關閉了格子店，毀了關于會員的一切資料。
　　只是，我保留了關于韓立的一切。我把他和那些女人約會的詳細資料整理出來，復印了許多份，分別寄到了他的單位、家里、住處及一些和他關系密切的女人那里……我要讓他身敗名裂，這輩子都永無翻身的機會！
　　做完了這一切，我就離開這座讓人傷心的城市。
　　在飛機起飛的一剎那，我想到我走后韓立所面臨的混亂場面，不禁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卻笑出了眼淚……這個時候，飛機緩緩滑過了城市的上空，這座城市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直至消失不見……
　　責編/高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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