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欽塔拉草原——我的愛

　　就讓這代欽塔拉草原的紅楓見證我永恒不滅的愛情，就讓這永遠長不大的紅楓記錄我停止在19歲的美麗年華吧！
　　——題記
　　
　　 我駕車奔馳在代欽塔拉草原上。小導游說：“開快點吧，姐姐，聽師傅說，這一帶很奇怪，在月圓的夜晚，空中有時會出現海市蜃樓呢！”說著他不安地望著外面即將落幕的天色。可我的心卻狂燥不已。多少年來我總是駕車四處游蕩，卻不知在找尋些什么。可為什么我的心越來越熱，總好像有種力量在牽引著我，有個聲音在呼喚著我？
　　 車拋錨了，停在了一片紅楓前。好神奇的樹：不聚集，每株相隔10多米，就那么不遠不近地站著，不親密但又彼此相伴，而且都是小小的一般高，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摸到頂。一根樹干上，支著一朵碩大的樹冠，在夕陽的映襯下仿佛燃燒的花朵。
　　 “唉！只能在這里安營扎寨了，姐姐。”小導游說，“等明天還有一隊人路過這里。”
　　 我依在車外看著天上的月亮，眼見著一片薄霧籠罩月亮，并漸漸彌漫開來，越散越大，如同水幕電影般。忽然那層霧布上顯現出了一位異常美麗的女子。她的眼睛凝視著前方，隨著她的視線，我竟然看到了先前夕陽下的紅楓，只是熱烈得更加如火如荼。她眼中含著淚，喃喃地說：就讓這代欽塔拉草原的紅楓見證我永恒不滅的愛情，就讓這永遠長不大的紅楓記錄我停止在19歲的美麗年華吧！
　　 接著畫面一閃，那是綠茵如畫的草原。空氣中浸潤著水氣花香，伴著丹頂鶴的嬉戲，還有她的聲音在講述：
　　 清 靈
　　 我是清靈公主。這是我愛的草原。那裊裊的炊煙里、那綠綠的青草間，曾有我愛的男子縱馬揚鞭、恣情放歌。布仁清楓啊，你這風一樣的男子，父皇的御用摔跤手，卻長得是那么文弱，還會吟唱蒙古的長歌，跳美麗的安代舞。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那天我喬裝打扮后正按我的想法劫富濟貧，卻被你撲倒在地。你那健碩的胸膛和孩子般天真的眼神把我征服。為了可以再見到你，我從褡褳中偷走了你的錢和刀。沒想到，里面居然有你母親的遺書。那娟秀的筆跡寫著：“我兒，你的胸懷要像蒙古草原般廣闊、仁愛，嬤嬤會永遠與你同在。”我不禁淚如雨下。這樣的母親孕育出的兒子該多么讓人崇拜啊。
　　 接著畫面如同放映老電影般不停地切換。
　　 清 楓
　　 我是清楓，布仁清楓。那天，我剛從蒙古高原來到京城。一團火帶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從身旁掠過。接著一群人拿著棒子在追。“抓住她、抓住她，她偷了我的錢袋。”于是我也跟著追了上去，用我摔跤的手法將其一撲在地。哪知身下竟是一個軟綿綿的所在。低眼一看，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正嗔怒地望著我，竟然是一位姑娘！我慌了，手腳居然不會動了。那小姑娘用力把我掀翻，爬起就逃。嘴里還大喊“你個呆瓜，行俠仗義也得看看對象！”緊接著就是一陣狂喊：“小猴子，小猴子！”事后我才知道，她是幫人從惡霸手里偷回被搶去的錢。再一摸我褡褳里的錢袋和刀也不見了。
　　 正當我在街上茫然四顧時，忽然有人拍我的肩，原來還是她，那團火。她把錢還給了我，還說只因為有我嬤嬤的遺書。但刀她卻說弄丟了。還說，只要我逗她開心，就會找得到。那可是父親送給我的，于是我為她唱我知道的所有長調，唱沒了我就編給她聽，因為這本就是我的強項。我出生在代欽塔拉草原最大的蒙古王公的家庭。從小文弱的我對強悍暴戾的父親來說簡直是個意外，是個恥辱。于是我隱瞞了身份，更改了名字，選擇了摔跤。我塊頭不大，可我很會研究技巧。于是我一直摔到京城，在全國最大的一次比武中獲勝，即將成為皇帝的御用摔跤手。沒事時我就是行走著的詩人，天地萬物都會融入到我的歌聲里，隨我一同歌唱。我唱了很多歌后，她卻說：“逗你玩兒的，刀我要留作紀念。”問她住哪里，她說：“我在百花的深處啊！”然后爽朗地大笑“我會來找你的！”那天之后她就不見了，可從此卻有了一團火在我的心底燃燒。
　　 接著長生天跟我開了個大大的玩笑。摔跤場上我又看到了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雖然沒有了火般的熾熱，卻有著雪般的純凈。我朝她微笑，她卻仿佛不認識我般，像小白兔一樣驚走了。旁邊的人告訴我她是八公主。做為皇帝的摔跤手，我就不能隨便出宮了。但我非常高興，因為我愛的人就在我的附近，和我呼吸著同一片空氣。
　　 清 雪
　　 我是清雪，我和清靈是孿生姐妹。真羨慕清靈啊，能縱馬天下。可我只能在這重重的宮門里畫著金絲籠里的鳥兒，學王昭君數著夜夜的更漏。我是父皇的異族妃子所生，母妃總教我要德言容工，她放棄了不聽話的妹妹，卻抓住了我。
　　 一天，我迷了路，鬼使神差地跑到父皇的摔跤場。我看見了他——清楓。他裸露著古銅色的肌膚，下穿寬大的班吉勒（注：摔跤褲）。他把對手掀翻在地，抬頭忽然看到了我，愣了一下，又朝我露出燦爛的微笑。用他的臂膀擺出了一個勝利的姿勢，頸間的五彩景嘎（注：名次的標志）隨風飄動。一瞬間天地萬物都靜止了，只剩下我的心跳。“公主。”月兒的喊聲把我從夢中驚醒，我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清 靈
　　 自從那天見到清楓，我的心也隨他一起飛了。可是出來太久被母妃發現，關了起來。之后再也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小猴子怎么哄我都高興不起來了。對了，小猴子是我的玩偶，從小就陪我玩耍的“胞衣奴才”。我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我怎么對他他都不生氣。記得有一次，我玩草船借箭的游戲，一把火把他的頭發都燒著了，多虧別人救的及時，不然他那張漂亮的臉就毀了。可事后我看到他的臉就來氣，給他做了個半截猴臉兒面具戴上，還開玩笑說，什么時候面具掉了就是我不要他的時候，他不知為什么再也沒摘下那面具。有時我做了噩夢還會讓他摟著我睡覺，無論我走到哪里他都會守護我，哪怕和我一起闖禍。這不，他被母妃打得起不來床了。我病了，姐姐哄我我也不想起來。賴在床上，聽一向安靜的姐姐眉飛色舞地講著她那個摔跤手。是什么樣的男子才能讓清高的姐姐這樣動情啊，不禁又思念起我的清楓。直到那天崩地裂的一天……
　　 接著畫面有些模糊了，依稀可見是一個戴著半截猴臉面具的男子。
　　 小 猴 子
　　 我是小猴子。我沒有名字。我是清靈公主的玩偶。從我一有記憶起就隨她在一起了。我是個英俊的男子，有著文治武功。可在長到12歲時我就被閹割了，但若只有這樣才能成為她永遠的玩偶我心甘情愿。我愛她，甚至超過我的生命。
　　 最喜歡她害怕時鉆入我懷中的感覺，那么的嬌弱。記憶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只有在睡夢中才會有恐懼。我不敢摘下面具，我怕應了她的話而失去她。
　　 那天，看見她和清楓縱情高歌的樣子，那么快樂，我不忍心打擾她，悄悄地跟在他們的身后。可是我的心卻在流淚。老天爺為什么要如此地懲罰我，讓我沒了男人的軀體，卻還留有一顆男人的心啊！
　　 清 楓
　　 在一次宮廷的行刺中，是我將刺客撲倒，我救了皇上。皇上問我要什么賞賜， “我想要八公主。”皇上勃然大怒然后又哈哈大笑：“好小子，夠膽量！竟然想要我的女兒。”我斗膽說了一句：“難道皇上的女兒不是天下最出色的女子嗎？哪個男子不仰慕呢！”“可我的女兒只能嫁給王公貴胄啊！”這時，朝堂下忽然傳來：蒙古王公圖什業圖親王晉見。皇上說：“你先退下吧，想好了能要什么再來。”
　　
　　 我與王公擦肩而過，卻都停下了腳步，是父親。我已離家8年了。我對他點了一下頭，只輕輕地說了句：“我要八公主。”父親露出了贊賞的微笑，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說：“這才像我的兒子！”
　　 父親的一句話，我得到了八公主，成為駙馬。但新婚的夜里，我開玩笑向她要藏起的我的刀，她卻茫然不知所措。我愣在了那里，難道我認錯人了？我講了我的故事，她痛哭起來：“為什么總是清靈，為什么要搶走我的一切！”第二天去父皇那兒請安，卻看到了一雙雷擊般的眼睛和一團火——是清靈啊。她暈倒在了小猴子的懷里，多想沖過去看看她啊，多希望抱著她的是我啊。
　　 清 靈
　　 在床上，我摸著這嵌有祖母綠的蒙古刀。刀把上的牛角白銀相映成輝，上面刻著一匹望月長歌的蒼狼，一定是他家族的紋飾吧！可現在卻不屬于我了。或許我該將它交還給它的主人。
　　 清 楓
　　 我收到了我的刀。是小猴子給我捎來的。我撫摸著刀刃，卻沒發現血在滴下，也沒發現清雪眼中狂熱的恨。
　　 我就要回到我的代欽塔拉草原了，我魂牽夢縈的家園，那里河水清甜、山花爛漫，氈包潔白、峰巒如波。想念我那奔馳的駿馬，想念我嬤嬤的酥油茶，想念綠草中飄搖的芍藥花，只是可惜我的愛人不是她。
　　 清靈也請求了父皇要送姐姐。她奇怪地要了很多株小紅楓種在了沿途的路上。我問為什么要種，她說：“這樣才認得回家的路啊！”在草原迎親的慶典上，人們環著篝火圍成了大圈。在人群中央，清靈拉著我跳起了安代舞。火光映襯著她的笑顏，她說：“哪怕不是你的妻子，我也要陪伴在你身邊。”
　　 小 猴 子
　　 篝火邊清靈的臉燦若三月桃花，篝火外清雪的臉卻冷若臘月的冰霜。清雪的臉色好可怕啊，那目光像刀子般投向了跳著舞的倆人。誰說目光不可以殺人？！我的清靈公主啊，我要守護你。
　　 清 靈
　　 昨晚一夜的狂歡后，在今夜都將歸與平靜。姐姐緩緩地向我走來，看起來那么堅定。看來成了人婦就不同于以往的嬌柔了——是姐夫的功勞嗎？我的心里裝滿了苦澀。但姐姐，我祝福你。
　　 “靈兒，喝口我親手為你熬的奶茶吧。”我什么都喝不下去。這時小猴子忽然闖了過來，碰巧撞翻了那一碗奶茶，我心里滿是歉意，卻沒留意，腳下的綠草已被奶茶燒得烏黑。“奶茶有毒！”小猴子在我耳邊低語。清楓也向這邊走來，眼中是對我不加掩飾的愛。
　　 而當我的目光與姐姐的相遇，竟感到了電閃雷鳴。我讀出了姐姐眼中的仇恨，看來她是容不下我的。姐姐端著剩下的一碗奶茶向姐夫走去，她還是說那一句：“請喝口我親手為你熬的奶茶吧。”
　　 小 猴 子
　　 看見清楓端起了那杯茶，我沒有阻攔。可是，一團火沖了過去，是靈兒，她喝下了那碗奶茶。我撲了上去，“明知道有毒為什么還要喝啊！”清楓一把將她奪過，喊著：“靈兒，為什么要這樣。”靈兒卻推開他，說：“你要好好地活著，愛姐姐，不要管我。”她強撐著站了起來，顫巍巍地走到夕陽下，紅楓前。天空也飄起了細雨。她忽然大喊：“就讓這代欽塔拉草原的紅楓見證我永恒不滅的愛情，就讓這永遠長不大的紅楓記錄我停止在19歲的美麗年華吧！”她倒在了紅楓前，嘴角的血滴到了紅楓上，剎那間，漫野的紅楓都變得如血般殷紅。不，你不能離開我！我才是愛你的啊！我不能自己地沖了上去，慌亂中，連面具掉了也沒發覺。
　　 我
　　 看著薄霧里的影像，旁邊的小導游已經嚇傻了。可是我的心為什么也會隨之陣陣悸動，也想撲進那草原細雨織就的帷簾，去擁抱她、召回她？忽然畫面定格了。小猴子抱著清靈猛地回過頭來，悲憤的眼中滿是淚水，終于看清楚沒了面具的小猴子的模樣了。“姐姐！那是你的臉！小猴子是姐姐啊！”小導游沖口而出。是啊，那畫面里定格的卻是我的臉——已經女性化了的小猴子的臉。一滴紅紅的淚從他的眼角滑落，無聲地流向嘴角，他沒嘗到味道，我卻嘗到了，涼涼的、咸咸的，有著前生的渴望、今生的無奈——我的淚。
　　責編/高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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