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小山子夠忙活的,他已經撿到了22個易拉罐,14個啤酒瓶,8斤廢紙,滿打滿算才能賣五元錢。眼看就要到元旦了,這么個攢法,啥時才能攢夠買橘紅色音樂賀卡的錢呀?
小山子看中的那個音樂賀年卡,輕輕打開,那首《長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曲子像一彎清亮的山溪,滋潤著小山子的心田。
學校門前,那個擺攤兒賣賀卡的癟嘴老奶奶總是笑瞇瞇地看著他。小山子對她說:“癟嘴奶奶,這個賀年卡俺看中了,俺要送給小雪老師。可俺現在沒有這么多錢,您給俺留著吧,等俺攢夠了錢就來買。”
癟嘴老奶奶接過小山子戀戀不舍還她的賀年卡說:“你這個搗蛋蟲兒,心里還想著老師呢,給你留著,你使勁攢錢吧!”
小山子的家在鎮子東面的靠山坡村,離學校五六里地,他正在這個學校上初二。小山子的命就像野地里的苦丁菜,苦得沒邊兒,還在他很小的時候,狠心的娘就走了,聽爹說是跟一個野男人跑了的,再也沒有露過面兒。爹幾乎天天喝得醉醺醺的,常常拿他撒氣。不過,現在好了,小山子長大了,爹也娶了后娘,沒有人認認真真地搭理他了,他倒落了個清凈自在呢。
小雪老師是他們的班主任,長得可真俊呀!小山子最愛聽小雪老師的笑聲,那笑聲可真甜真亮呀,甜脆脆的一直漫進小山子的夢里。
其實,小雪老師并不怎么喜歡這個調皮大王,這一點小山子是知道的。夏天的時候,他曾把一只丑丑的癩哈蟆偷偷放進小雪老師的粉筆盒,嚇得她“哇哇”大叫,淚花兒飛濺。秋天的時候,聽說小雪老師病了,他到那片山林里下網套,守了整整三天,總算捕到了一只五彩的山雞和兩只灰色的野兔。他悄悄地送到小雪老師的單身宿舍,結果小雪老師滿屋子的臭屎味……
可小山子喜歡小雪老師,初一那陣兒剛接他們班的時候,小山子就喜歡上了這個比他們大不了幾歲、漂亮活潑的老師。小山子覺得,小雪老師好像在夢里見過似的,像個甜甜美美的大姐姐,不,像那個狠心拋他而去的娘呢。聽爹講,娘那時長得可俊了,眼睛大大的亮亮的,鵝蛋形的臉上有兩個醉人的甜酒窩,一頭烏亮的黑發,像云霞像瀑布。小雪老師就是娘的模樣吧,要不小山子一見到她,心里咋就暖暖的呢。
看樣子錢是一時半會攢不夠了,那個橘紅色音樂賀卡很貴的,要二十幾塊錢呢,干脆自己做得了。小山子的腦瓜兒靈秀著呢,到東山崗子那片密林里,撿上閃著五彩光影的山雞翎、大雁翎,采了幾枚殷紅殷紅的楓葉,再置上帶有那個曲子的音樂揚聲器,嘿,小山子做出的賀卡絕對比癟嘴奶奶的那個好!
一樣一樣準備齊全了,小山子開始做賀卡了。他太癡迷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上課的時間做呀!那節課是小雪老師的語文課,小山子又偷偷擺弄他心愛的音樂賀卡了。再有一兩個小環節就大功告成了,小山子太投入了,小雪老師來到他跟前,他都沒有發覺。
小雪老師動怒了,喊了一聲,“小山子,站起來!”她一把搶過那個有著陽光一樣顏色、媽媽一樣味道的賀年卡,“刷刷”幾下就撕了……
那首曲子,那首甜甜的曲子飄了出來,“小時候/我以為你很美麗/領著一群小鳥飛來飛去/小時候/我以為你很神氣/說上一句話也驚天動地/長大后/我就成了你/才知道那間教室/放飛的是希望/守巢的總是你/長大后/我就成了你/才知道那塊黑板/寫下的是真理/擦去的是功利……”
伴隨著這首美妙的音樂,小山子剛寫下的新年賀辭,像一枚火紅的楓葉,從語文課本里飄了出來——
“小雪老師,我好喜歡你呀!你真漂亮,跟我的媽媽一樣漂亮,雖然她狠心地走了,可我仍在想念她,夢里幾回回夢到她。請允許俺叫您一聲:小雪媽媽!好么?
祝您在新的一年里,順順利利、漂漂亮亮、開開心心!
初二·四班一個討厭的調皮蛋”
淚水模糊了小雪老師的眼睛,也同樣模糊了小山子的眼睛。冬日暖暖的陽光從窗外傾瀉進來,映著緊緊相擁的小雪老師和小山子。掌聲響起來了,像疾風像春潮,漫過嚴冬的門檻……
(特邀編輯/章慧敏題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