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震救災的近期報道中,有幾則消息使筆者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一則是北川鄧家劉漢希望小學,雖處在單位空間死傷最嚴重的地域,但全校483名學生卻一個也沒有少,其原?因是教學樓沒有被震垮。不僅如此,連教學樓正面那塊長十幾米、高三層樓的玻璃幕墻都沒有碎。再往前追溯就知道十年前,劉漢和總經?理孫曉東對下屬X先生交代:虧什么不能虧教育,這次你一定要把好質量關,要是樓修不好出了事,你就從公司里走人。于是負責監理工程的X先生發現施工公司的水泥中泥土太多,他就要求必須把沙子里的泥土沖洗干凈,也不能用扁平的石子,因為扁平石子會使水泥結實度大打折扣,在水泥澆灌過程中是災難性的,為此他曾大發雷霆,并據理力爭(見《中國新聞出版報》5月22日第7版)。
二則是綿竹市教育局副局長朱琦在分析該市此次地震災難中坍塌了的11所小學時坦言,是防震不足和經?驗缺乏的問題。他說1989年以后的房子抗震標準是七級,實際上能達到六級,而教室這樣特殊的房屋結構抗震能力還會下降。三則是安縣桑棗中學2000多名師生無一傷亡。特別是那天強震時,有著700師生的教學實驗樓沒有坍塌,全校師生竟然能在震后1分36秒內全部集中到操場(震時,都趴在課桌下面)。其實當初教學實驗樓完工時,老師和學生都知道不是正規建筑公司施工的,又沒有單位敢驗收它,誰?也不愿意搬進去。作為為數不多的黨員之一,他帶頭搬進去了。后來他當領導后,決心修好這棟樓,找了正規公司,結果建筑時花了17萬,光加固就花了40多萬,其中對工程承重的柱子加粗直徑,重新澆灌水泥(原?來的連接處塞的是水泥袋)。對大理石貼面,他怕掉下來砸著學生,就要求施工者對每塊大理石板都打四個孔,用金屬釘掛在外墻上。他還堅持組織全校的緊急疏散的演習。他就是該校校長葉志平。
盡管學校樓房坍塌有房間跨度大、缺少支撐的原?因,有本次地震朝東西向擴散,南北向房屋損毀程度較輕的情形,也有設計時抗震級數不夠的缺陷,但筆者以為,對一部分建筑物來講,“認真”文化的缺失可能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是一次沉痛的帶血的教訓。如果不是劉漢和他的公司以及被賦予工程監理職責的X先生認真把關,堅決要求施工公司按規定辦;如果不是葉志平校長對于這座先天不足的教學實驗樓的“超值”修復,我們不敢設想,483名小學師生和2000多名中學師生會被死神帶走多少!我們也不敢妄言,有多少建筑物的坍塌是因為質量未達標而導致的,但是肯定會有一些是這個原?因造成的。不可否認,防震意識不足和經?驗缺乏造成了校舍的坍塌。但難道僅僅是這個原?因嗎?為什么要求是抗震標準七級,實際上能達到六級,有的還會下降呢?顯然,這是不能自圓其說的。我們不想也不應該苛求于當地的同志,因為強震剛剛過去,余震還在發生,大家都處在喪失親人和同胞的悲痛之中。但是,在撼天動地的災害面前,不允許我們存在著哪怕是一點點的不“認真”的僥幸。我們應該把不夠認真的代價降至最小,從而把不夠認真的陋習克服至極至。
有人提出在這方面我們可以學學德國和日本的做法。德國的汽車性能好于美國和日本,不是德國的技術超過了這些國家,而是德國有一種精益求精、苛刻認真的文化傳統與文化氛圍。有人舉例說:在同類機器的使用說明書上,德國人告訴你:這個螺絲可以擰3.5圈,中國人告訴你,這個螺絲可以擰3.5~4.5圈。還有人以打掃衛生為例,來比較中國人和日本人的差異:日本人是把臟東西從磚縫里往外掏,而我們每每卻是把臟東西往磚縫里掃。這其中可能有極而言之的成分,但總體仍反映了在“認真”文化上,我們的某種差距。其實,我們民族也有特別認真的范例,葉志平校長和劉漢希望小學就是其中的代表。不過,也要承認,在相當大的層面上我們在對“認真”的理解上有不認真的成分,我們對“認真”的標準掌握上有過于寬容的傾向,而這在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似乎并不明顯,但是一旦遇到一些毀滅性的事件與災難,就會造成無可挽回的后果。例如,這次的汶川震災,除了不可抗拒的自然因素以外,能說沒有人們某種不認真的因素嗎?從這個意義上,又如何來計算劉漢與葉志平校長因為責任心和認真給2700多名師生的生命帶來的拯救!
由此,我在想我們在情系汶川、淚灑汶川的同時,是否有必要結合抗震救災,從正反兩個方面進行一次普遍的、深入的、持續的關于“認真文化”的教育。在我們的民族文化中,“認真文化”應該有自己足夠的地位與充分的空間。我們不能只在技術層面討論“認真與否”的問題,我們應在世界觀、方法論的層面討論“認真與否”的問題。“認真文化”的教育,應該成為基本國策,應該成為我們民族永恒的研究與實踐的課題。有關的案例,應該成為沉甸甸的精神瑰寶,生生不息地傳遞下去。我們要從硬件和軟件、個人與集體、眼前和長遠等等諸多方面,努力形成關于“認真文化”的制度保障體系,形成濃厚的認真風氣。全面性的、持久性的“認真”要求,也許一下子或短時期內并不能真正做到全面性和持久性,但總可以減少某種片面性,弱化某種短期性!讓“認真文化”成為一種基本元素,進入我們民族的血脈,延續到歷史的久遠,成為我們非如此不為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