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跟同學談論安妮寶貝,陳沉一臉的不用:“頹廢得要死,你們的心態真不健康!”我白了她一眼。這個陳沉。以為自己的爸媽是大學教師,就處處顯得商人一等,有什么了不起?我懶得和她理論!
一出學校大門。就有一座天橋。我常常做的一個游戲就是,像安妮寶貝說過的那樣。把背靠在欄桿上,慢慢地仰下去。仰下去,任長發在風中飄飛,然后就會看見大片大片的云朵漫過城市的上空。這個時候。我看不到天空的蔚藍,只有一片灰。令人灰心的灰。許多人從我身邊穿行而過。我可以想象他們詫異的眼光,但我不在乎。
陳沉的冰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莫離,不要老是做這樣無聊的事情好不好。幾乎全校的人都知道高一(2)班有個女生有厭世情緒了。”我把背伸直,嘴角掛一絲無所謂的笑:“謝謝班長大人,我暫時還沒有輕生的勇氣,我只是很想知道天空到底是什么顏色的。”
我拎起書包。扔下一句“拜拜”走了。還沒走出多遠,身后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你希望天空是什么顏色的?”我奇怪地回頭,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孩。我不理他。繼續往前走。他在背后問:“可以認識你么?每次看你望著天空的樣子,非常特別。”我停下了腳步。挑釁地看著他:“想認識我?除非你也能和我一樣在天橋上望天。”他笑了:“這有什么困難的,明天我在天橋等你。”我懷疑地看著他,聳聳肩,并不當真。
第二天經過天橋時,發現有人比我早了一步。在天橋上仰靠著欄桿,正在望天。是昨天的那,個男生。我沉默,在他的身旁站定。以同樣的姿勢往后仰,然后我說:“我的名字叫莫離。高一(2)班,你呢。”他說:“我叫童寧杰,高二(3)班的。”我側過臉去,對他微笑。童寧杰說:“你希望天空是什么顏色的?”我想了想,說:“只要不是灰色的就好。”
再次和童寧杰并排站在天橋上的時候,他說,莫離,你把眼睛閉上好么?我警覺地跳開,大聲嚷嚷:想干什么啊你?他說,緊張什么,我只是想讓你看看天空到底是什么顏色的。我走回來。靠在欄桿上,把頭伸下去,閉上了眼。童寧杰說,好啦,睜眼吧!我睜開眼。眼前是一片蔚藍。透過一層薄薄的藍色玻璃紙,我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天空。我開心地笑了。
自習課上,我把“安妮寶貝”光明正大地擺上了桌面。正看得心憂神傷之時,陳沉打斷了我:“莫離,班主任找你。”我怔一下,把書重新塞進抽屜。班主任找我從來沒有好事的,想必這一次也不例外。但我自認為最近還是比較守規矩的,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錯。
班主任從厚厚的酒瓶底透出的眼神顯得異常冰冷。聲音也不見得有溫度。她開始慢條斯理地說:“莫離,聽說,你最近和一個高二的男生走得比較近?”原來就為了這?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肯定是陳沉打了小報告。我不說話,繼續接受老班的教育。出了老班的辦公室,我長長舒了口氣,抬頭看看天,伸個懶腰。發現天空還是灰著臉。一如我的心情。
我站在天橋上等童寧杰。他還沒有來。我無聊地把那張藍色玻璃紙放在眼前,天空重又一片蔚藍。終于,童寧杰出現了。我笑著把玻璃紙罩在他曲眼前。他輕輕地拿手擋開,然后用輕得仿佛只想讓自己聽見的聲音說:“莫離,我們的老師剛才找我了,她告訴我說,你……”他不再說下去了。我執拗地追問:“她說什么了?”童寧杰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接下去說:“說你從來不專心讀書,面是結交不同的男生,讓他們為你爭風吃醋。是這樣的嗎?”
我哈哈大笑,人言實在可畏啊。童寧杰怔怔地看著我,呆立了好久,終于什么也沒說。抓起書包。一個人跑遠了。我站在天橋上。把頭重重地仰下去,淚水沿著眼角的兩墻流到了耳際。透過迷蒙的淚眼,我看到大片大片的云朵變幻著詭異的姿態,遮住了天空的蔚藍。我把手輕輕一揚,那張藍色的玻璃紙隨著風飄啊飄的,就漸漸沒有了蹤影……
周末,陳沉打電話給我,他說,莫離,我帶你去看天。騎車去,一直向北,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那里的天,也是藍的。我不吱聲。然后把電話掛斷。陳沉終究不能明白,有一種藍,其實來自心底,像是秘密。
編輯 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