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楊老仙逝,彈指10年!10年間,花開花落,白云蒼狗,世事匆匆。唯有恩師清瘦的面龐、剛毅的眉宇、慈祥的笑貌、諄諄的教誨,組合成不同的影像,時常浮現在我的眼前。
我幸識楊老,始于1979年。楊老因右派事,其時仍在校圖書館打雜。一日,我陪一個面貌憔悴的“農夫”去借公孫龍子,要查“白馬非馬”。楊老眉頭一挑,一邊忙著,一邊告知在幾架幾排幾格,令我頗為驚訝。我所驚訝者,一則是楊老對藏書的了如指掌,二則是楊老那不以為意,一副見多不怪的“派頭”。事后,我將此作為趣事告郭道揚教授,郭教授一笑,說:“楊老無論做什么事都務求盡美盡善,豈止幾架舊書。你還沒有看過他打掃的廁所呢,簡直是一塵不染!有一位校領導去圖書館,內急如廁,見之大為驚奇,說要選打掃這個廁所的人為先進工作者!一問,聽說是個右派,只有作罷。至于農夫嘛,楊老發配鄉下時,就以教授身份挑了好多年大糞,什么沒見過?”我說該農夫也是武漢大學哲學系的學生,沒畢業就當了右派,趕到鄉下去了。郭教授連連點頭,說:“這就對了,楊老肯定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所以不必問的。”
楊老是中國會計學界一代宗師,我仰慕久矣。1994年我在美國作訪問學者,研修國民經濟核算,曾致書楊老請為入室弟子,攻讀博士學位。蒙楊老錯愛,即開列必讀書目,指點讀法。錄取時,楊老親電告我并致嘉許。以楊老之挑剔,比以該日之厚愛,使我倍感溫暖。人多謂楊老冷峻,而我則從此只覺如沐春風。
諸弟子中,我稍長。楊老常備茶一壺,課余時屈尊對飲,以佐清談。一日,我索看楊老“上毛澤東書”。數日后,楊老告知已找到。我翻開一看,只見劈頭一句即是:“潤之先生:古云,順民心者昌,逆民心者亡。”其后洋洋灑灑幾十頁。我一口氣讀完,未曾抬首,只覺熱血沸騰,如服藥石,讀畢默然。楊老則埋首一書,若無其事。我說:“楊老,以當年的標準,您的右派當得不冤枉啊。” 楊老答:“有話不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