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滅的燈

老爺爺和他的小孫子住在遙遠的大海邊。老爺爺的兒子和兒媳幾年前出海就再也沒有回來。那時，小孫子還不到兩歲，他什么也不知道，吮吸著爺爺為他裝在奶瓶中的乳汁，咿咿呀呀，幸福地呢喃著。

逐漸地，小孫子長大了，可以在海灘上奔跑、揀貝殼了。老爺爺常常在補漁網的過程中，從漁網的格子中望過去，看到海灘上揀貝殼的小孫子，忘了干手中的活兒。

“爺爺，我餓了！”揀貝殼的小孫子回頭對爺爺喊。

爺爺放下手中的活，把手伸進懷里，摸出一塊溫熱的饃饃或餅子。小孫子吃著吃著，高興地說：“爺爺懷里有個聚寶盆，里面裝著許多好東西。”

爺爺什么也不說，看著小孫子狼吞虎咽地吃，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又過了幾年，小孫子又長大了一些，他發現自己的懷里也有一個聚寶盆，那里有小紅鱗魚需要的一切。

那天，小孫子在海灘上發現了正在掙扎的小紅鱗魚。

“爺爺，魚！”小孫子喊了起來。

“紅鱗魚！”老爺爺驚喜地叫著，“這可是一種非常珍貴的魚呢！”他拿來一個小瓶子，把小紅鱗魚放了進去，瓶子里的水雖少，卻也夠小紅鱗魚生活了。它搖著尾巴，快活地在瓶中游來游去。

“把它放回海中去！”老爺爺對小孫子說。

“不！”

“為什么呢？”

“它還太小，萬一又被海浪卷上海灘怎么辦？我要養著它，等它長大了，再放它回大海。”

聽了小孫子的話，老爺爺滿意地點了點頭。

家里沒有魚缸，老爺爺找來了一只半透明的白色塑料盆，這就是小紅鱗魚的新家。

從此，小孫子每天都給小紅鱗魚換水、喂食。只要需要，他隨時能從懷里掏出魚食來喂紅鱗魚。他很高興自己懷里也有一個聚寶盆。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小孫子長成了大小伙，小紅鱗魚也長成了大紅鱗魚。

有一天，孫子對爺爺說：“爺爺，我想出海遠航！等我回來，一定讓紅鱗魚在真正的魚缸里住一宿，然后我們就把它放回海洋吧！”

老爺爺什么也沒說，他默默地點上一袋煙，吧嗒吧嗒地吸著。孫子不知道爺爺在想什么。

老爺爺抽完一袋煙，默默地為孫子收拾行裝。

孫子出海后，照顧紅鱗魚的任務就交給了老爺爺。

“你說我那孫子現在在哪兒呢？”早上老爺爺邊喂紅鱗魚邊說。

“你說我那孫子中午吃的是什么？”中午老爺爺邊喂紅鱗魚邊說。

“你說，我那孫子晚上住在什么地方？”晚上老爺爺對紅鱗魚說。

“不行，我得為他點亮一盞燈，照亮他回家的路。”老爺爺顫抖著找出一盞馬燈，點亮，來到海邊。

海風很大，老爺爺年齡太大了，被吹得站都站不穩了。“明天，我一定要修一座燈塔，這樣會好一些！”

第二天，老爺爺顫巍巍地開始修燈塔了，他累得不停地喘氣，手上不時有鮮血滲出來。可一想到孫子，老爺爺似乎有使不完的勁。

燈塔終于修好了，每天晚上，老爺爺都會爬上燈塔為孫子點亮一盞燈。

即使像今天這樣風雨交加的夜晚，咳嗽不停的他，也還是艱難地爬上燈塔，劃亮了火柴。一陣風撲滅了剛剛點亮的燈，老爺爺又劃亮一根火柴，燈又亮了起來，可調皮的風又一次撲滅了燈。老爺爺不灰心，他繼續劃亮火柴，點亮燈。就這樣，燈塔上的燈滅了又亮，亮了又滅，而老爺爺手中的火柴卻只剩下了空盒子。

“孫子，別灰心，爺爺這就下去拿火柴！”

風雨使燈塔的臺階變得很滑，爺爺一邊咳嗽一邊下臺階。突然，他一不小心，掉下燈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老爺爺睜開眼喃喃地喊著：“我那個出海的孫子還沒回……來……”

這時，他發現塑料盆中的紅鱗魚像長了翅膀似的飛了起來，全身發出橙紅色的光。紅鱗魚向燈塔上飛去，燈塔上立刻亮起了一盞橙紅色的燈，無論風雨多么大，那盞燈都一直亮著。

而此時正在匆匆往家趕的孫子，在茫茫的黑夜里看到了那盞燈，那是爺爺的燈！孫子心里一下溢滿了溫暖，身上也似乎有了力氣，他努力地駕駛著航船，心里喊著：“爺爺，我回來了！紅鱗魚，我回來了！”

孫子的船在天亮時靠岸了，他拎著東西迫不及待地往那熟悉的家里跑著。

可是在門口的燈塔下，他停住了，老爺爺就在燈塔下，仿佛睡著了，而紅鱗魚在燈塔上，也仿佛睡著了。

淚水無聲地滑落，孫子默默地從網兜里取出兩樣東西：一雙厚厚的棉手套，一個美麗的玻璃魚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