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花娘子庫淑蘭

在民間剪紙比較豐富的地區(qū)，每個村莊或附近幾個村莊都有大家公認的剪花“巧手”，年輕的被稱為“巧姐”。近二三十年來，我國各地的文化部門注重了對民間剪紙藝術的調(diào)查和對作者的培訓，陜西旬邑縣的庫淑蘭，便是這樣被人們發(fā)現(xiàn)和認識的。

庫淑蘭1920年農(nóng)歷十月十二日出生于陜西旬邑縣赤道鄉(xiāng)富村，幼名“桃兒”，她從小精干伶俐、活潑好勝，跟母親學習剪紙和刺繡（當?shù)胤Q“鉸花”和“扎花”），17歲出嫁。丈夫不識字，憨厚愚鈍而執(zhí)拗，對庫淑蘭無拘無束的個性很看不慣，于是庫淑蘭經(jīng)常挨打。她常常感嘆自己，于是養(yǎng)成了剪紙時唱歌的習慣。她唱的內(nèi)容有的是與剪紙有關，有的是即興所為，但只要唱，開始的一句往往是“庫淑蘭，好命苦”，在她看來，庫淑蘭的“庫”與苦命的“苦”是不可分的，是命中注定的，只有忍受，而不與人計較，也不作踐自己，她的精神樂園就是“剪紙”。

1980年，時任旬邑縣文化館的文化干部文為群在鄉(xiāng)間調(diào)查剪紙能手，當看到庫淑蘭的剪紙時，為之震驚。那一幅幅新穎奇特的圖形，色彩絢麗、造型獨特、構圖飽滿、內(nèi)涵充實，他驚喜地認為在民間多年的剪紙普查、收集與整理中發(fā)現(xiàn)了一座金礦。在縣剪紙班里，庫淑蘭成了剪紙能手和創(chuàng)作骨干，備受人們尊敬和關注。她創(chuàng)作的激情高昂，文為群在文章《黃土深處的歌——剪花娘子庫淑蘭傳奇》中寫到：“一幅紋樣在她手中，從來不描不畫，一經(jīng)下剪又游刃自如，一氣呵成。即使一副巨型彩色剪貼畫的制作，她也能像訓練有素的大寫意畫家那樣成竹在胸，先安排好大輪廓，然后一步步地添枝加葉，逐漸完善，不到之處最后再隨意生發(fā)、細心收拾。所以在她的剪下，往往同樣體裁、內(nèi)容的作品，不會出現(xiàn)完全相同的形象和構圖，這實屬難能可貴。更值得敬佩的是，她在剪紙過程中，始終保持一股旺盛的創(chuàng)作激情和過人的專注力。別看她平時愛說愛笑，可剪開花以后，從不和別人說話、拉家常。她微張著嘴，雙目注視，下牙床隨著剪刀的節(jié)奏一啟一合地鼓著心勁。”走進縣城，庫淑蘭的眼界大開，她手中的大剪刀更是賦予了神氣。每次剪紙班結束時，她總是用頭巾包扎一些舊報紙，用裝化肥的大塑料袋收集起大家剪下的紅紅綠綠的碎紙屑，這些她剪紙時都能用得上，一點不浪費。在庫淑蘭心中，家鄉(xiāng)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雖然它還很貧窮。

在庫淑蘭的那間舊窯洞的墻壁上，貼滿了她剪的彩色剪紙。縣文化館派人送去一些五彩紙張，任她剪去，她如獲至寶。當她把象征自己的“剪花娘子”圖案貼滿窯壁時，如同進入奇幻美妙的夢境，營造出氣派的殿堂氣氛。

關于庫淑蘭和她的“剪花娘子”圖案，還有一段動人的故事。那是1985年初春的一個晚上，她不慎掉到5米多深的深溝里，身受重傷，被救起后，她躺在炕上昏迷了40多天，20多天吃不下東西。家人開始為她準備后事。不想她竟然奇跡般地活了過來，并且重新拿起了喜愛的剪刀，還口稱自己就是人間的“剪花娘子”。 她在剪紙時還唱著自編的歌謠：

剪花娘子把言傳，

爬溝遛渠到外邊，

沒有坑院實難看。

熱哩來了樹梢鉆，

冷哩來了曬暖暖。

進了庫淑蘭家里邊，

清清閑閑真好看。

好似廟院把景觀，

叫來童子把花剪，

把你名譽往外傳。

人家剪的是琴棋書畫，八寶如意。

我剪花娘子剪的是，紅紙綠圈圈。

她說，是神靈救了她，神靈就是“剪花娘娘”，而自己就是剪花娘子附身。在當?shù)兀澳镒印本褪恰澳锬铩保菍ε竦淖鸱Q。在庫淑蘭心中，這是極高的榮譽和責任，她要為這個榮譽做出極大努力。從此，庫淑蘭的剪紙風格大變，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剪紙風格。這一時期，是她剪紙的鼎盛期，一些頗有成就的作品，都出自這個時期。

庫淑蘭創(chuàng)作盛期的剪紙作品，大都用彩色蠟光紙剪貼而成，篇幅較大。其剪紙形象稚拙而又鮮明，保持了民間美術不追隨模擬自然形象而以觀念造型的方式。作為剪花娘子的庫淑蘭，剪了很多《剪花娘子》作品，剪紙中濃眉大眼、儀態(tài)端莊的一尊尊坐像，就像她自己盤腿坐在炕頭上剪花一樣。更巧妙的是，如果將幾幅《剪花娘子》比較來看，會發(fā)現(xiàn)一些細微的變化，有的頭部稍歪，有的手中所拿工具不同，有的兩臂姿勢不同。而剪紙中“剪花娘子”的服飾打扮，有的披著五彩云肩，有的穿著華麗的舊式婚禮服，很符合“娘娘”的身份特征。

庫淑蘭沒有上過學，沒有直接受過古代藝術的影響，但她的作品與我國傳統(tǒng)藝術的造型和構圖卻驚人相似。她的作品，善于用各種形象拼貼組合起來烘托主要人物形象，在構圖上大膽，人物形象飽滿、繁實而又單純明快，作品的整體感、節(jié)律感很強。透過這些浪漫的、樂觀的、虛構的畫面，我們明顯感悟到傳統(tǒng)文化流傳的魅力和作者驚人的藝術靈感和天賦。

庫淑蘭自己有一套控制色彩的招數(shù)。她的剪紙色彩鮮麗而不凌亂，明快而不粗野，她突破了傳統(tǒng)的單色傳承剪紙形式，吸收民間刺繡的著色方法，用多種強烈飽滿的顏色，創(chuàng)造了彩紙招貼畫的新剪紙藝術形式。她還注重色塊間的空間間隔，尤其在白色地兒上搭配復雜的色彩，節(jié)奏感很強。

隨著剪紙風格的確立，庫淑蘭被更多的藝術評論家所賞識，被稱為“黃土高原的一顆明珠”。她的剪紙作品曾獲中國民間藝術展大獎、金獎，在臺灣舉辦過藝術研討會，代表作品被法國、美國、德國、東南亞等國家收藏。1986年，她被聯(lián)合國科教文組織授予“杰出中國民間藝術大師”稱號。從20世紀80年代，庫淑蘭成為當?shù)睾腿珖囆g界的一位傳奇人物，享有“中國民間剪紙藝術杰出的代表人物”“中國民間工藝美術大師”的美譽。2004年，庫淑蘭在家鄉(xiāng)病逝，身后留下人們對“剪花娘子”更多追記。

庫淑蘭用剪紙再現(xiàn)出一個以女性為中心的美好而浪漫的世界，那里的人物、圖像都與她的生命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她把個人的生命與理想借助剪紙進行了大膽的宣泄，以綺麗無比的圖畫，以樂觀的生命，創(chuàng)造了一種表現(xiàn)自我的民間剪紙新樣式。藝術創(chuàng)作的“形隨心造”，再次被這位民間“剪花娘子”所證明。

（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