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接連遭遇臺灣腔。第一次是在一個臺灣作家的講座上,一位姑娘以字正腔圓的臺灣普通話進行了提問。回答之前,作家不經意道:我想,你也是臺灣人吧。聽到否定答案后,我沒有作家的定力。幾乎要把身邊朋友的手臂掐斷:什么,您不是臺灣人?
第二次是電話里。聽完對方的來意后,我問:貴公司是臺灣的么?答曰:不是。錯愕一下接著問:“那您是臺灣人?”“也不是,我只是有臺灣腔?!崩咸鞝?,如果臺灣普通話也有考級。該同學絕對是滿分通過。
不知為何,臺灣腔總能引發我潛藏的暴力傾向。接那個電話時,就是勉強按捺住心中的騰騰殺氣,哼哈以對,心里卻想:怎么能信任這樣的人?又或者現在就是這樣才算時髦,才能贏得信賴與青睞,是我落伍了?
我是個勇于反省的人,就對此進行了自我檢討。我發現。某地口音的流行與該地經濟有莫大關系。在我們小時候。廣州人就等于有錢人?;浾Z風勁吹,波及內陸,連最保守的人也會用粵語念“先生、小姐”,會說“埋單”,這詞更加入到全國人民的口語之中,成功PK掉“結賬”。
小時候,我們還勇于學唱粵語歌。Beyond、譚詠麟、張國榮……削尖了舌頭,念出一串串咒語般的歌詞,是念熟背下、學會為止的。我還做過一個決定:在講河南話的家人當中改說普通話。這個決定被身邊所有人嘲笑。打擊,驚異,憤慨。但很快,我說話時就沒有什么口音了。多年之后在賈樟柯的電影《站臺》里看到:縣城的時髦女青年。執意地講著一口普通話。將自己與別人區分開來。我像看到了多年不見的熟人,在心里跟她相認:你啊,原來你在這兒啊。其實除了口音。我任何地方都稱不上“時髦”。正因為此,那種執意里有一種力量,既堅強又脆弱。具體到我,堅持了幾個月后又講回了河南話。而《站臺》里那個姑娘,離開家鄉不知所終。
這樣想了一通,如今的臺灣腔。不過證明有越來越多的臺灣經濟、臺灣文化進入到我們的生活。當初的小朋友削尖舌頭唱粵語,如今變成模擬臺灣腔而已。說來不用緊張。咱都是這樣長大的。
有沒有中文“發揚光大”到別的語系里去的例子?也有。我一位德高望重的朋友,接待兩位外賓游北京。一路介紹風俗,他以并不流利的英語撐完全場。只是留下一個“典故”:介紹到“月桂樹”時,情急之下他說道:you know,moon gui tree 。以及:水開了,“The water is opening?!睋f。老外們第一次聽著暈,經過介紹后,下次聽就懂得辨識,且能熟練應用了。好吧,到底誰是最后勝利者,let’s walk and s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