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中國第一條時速達300公里以上的高速城際鐵路——京津城際鐵路開通運營。旅客乘坐此趟高速列車,半小時即能從京城抵達天津衛。作為京津城際鐵路起點站的新北京南站,宛如天外飛碟降落于永定門附近的樓宇民居之間,并以其巨大的體量成為“亞洲第一站”。而原來屹立于這片土地上的老北京南站,蹤跡已蕩然無存,關于它的記憶還能從老北京人的描述中略知一二。

過往的記憶
說起北京南站,如果從1897年的馬家堡站算起的話,已有111年的歷史。馬家堡站后來成了南站的貨場。到1958年初,永定門臨時客運站投入運營,成為北京南站的前身。關于老南站,去過那里的人們瞬間能記起的,除了破舊不堪的房子、凹凸不平的地面,以及混合著廁所味、泡面味以及各種說不清的氣味的候車室外,還有候車室里幾十年不變的昏黃燈光。
陳舊也好,破敗也罷,老北京南站在人們的記憶中卻總有它特別的地方。它的特別,就在于它的普通,它的狹小,還有它幾十年沒有改變過的模樣。對于那些經常在此乘車出行或換乘轉簽的旅客來說,老北京南站是他們旅途中的驛站,是承載他們旅途孤寂與歡欣的地方。雖然它沒有高大氣派的站房和豪華雄偉的站前廣場,但僅僅只有一層的候車大廳、并不寬敞的站臺以及老舊的鋼鐵天橋就足以承擔發送旅客的責任,并成為很多人人生旅途中難忘的記憶。
幾年前,筆者在北京實習的時候,就經常在南站乘坐票價便宜的“綠皮車”往返于學校與北京之間。這對于一個窮學生來說,可謂是再恰當不過的出行工具。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我依然對南站候車室外的空地和高過站房的樹木記憶猶新;我也喜歡這里的市井氣息,商販民工游走其間,地攤商鋪比鄰售賣。在候車間隙踱步出站,在低矮的民居或商鋪夾成的道路中穿行,接著映入眼簾的是寬闊的車輛川流不息的二環路。二環路對面是“菊黃佳釀熟、一醉一陶然”的陶然亭公園,讓人在枯燥乏味的旅途中得到短暫的精神放松。

無論現代化將以怎樣的方式改變人們的乘車體驗,對于曾經和老南站牽手而行的人來說,那一段歲月依然值得紀念。當年,一列列開往全國的“綠皮車”,不停地從南站駛入和駛出。在汽笛聲聲中,多少有關離愁別緒的記憶和用毛筆工整書寫的“乘客須知”及夏天鼓噪的蟬聲一起,被留在了南站的站臺上。任時光變遷,總有些記憶在不經意間丟失,但無論如何,曾經的南站已在旅客的人生中留下深深了的烙印。
消失在歷史的深處
當年,經停舊北京南站的列車,主要是開往河北、山東、陜西等北京周邊城市的中短途慢車。票價便宜,沿途停靠的小站多。這就為鐵路沿線的農民,打開了一條通往城市生活的通道。起初,一些頭腦活絡的農民,拎著山里的核桃、雞蛋等土特產,坐著火車,到城里來換回掛面和大米。到了上世紀80年代中后期,越來越多的農民進京打工。山西、河北、河南的農民,扛著鋪蓋卷兒,在家門口擠上這個當時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懵懵懂懂地來到北京,形成了北京最初的民工潮。
民工潮的到來,也使一些小旅館、小飯店、小賣鋪逐漸興起。它們雜亂無章地生存在南站周邊,為生活拮據的農民乘客,提供了雖說不好但很實惠的服務。但同時也給當地的管理帶來了一系列的難題,乞討流浪人員、告狀上訪人員、社會閑雜人員等都不約而同地匯聚于此,讓管理人員頗感頭痛和棘手。南站地區,漸漸成為北京“臟亂差”的死角。
1984年,快車進入南站,改變了南站的客流結構。上世紀90年代末,隨著“黃金周”制度的實行,出去旅游的人們漸漸多了起來。1999年,南站在京原線開行了通往野三坡、云居寺等景點的郊游78次列車,每到“五一”“十一”,背著行囊出去玩兒的乘客便擠滿了車廂,使本來就繁忙的北京南站變得更加擁擠不堪。
為了適應不斷增加和變化的客流,南站進行了一些局部的改造和完善:延長了站臺,增建了一個候車室、一個乘客通行的天橋和一個售票處。上世紀90年代初,還更換了電腦售票系統。然而,這些簡單的改進和完善措施,并沒能改變北京南站窘況。
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舉行,加速了舊北京南站的升級改造步伐。為了適應奧運期間旅客的出行需要,以及京津地區間繁忙的商貿、旅游、文化往來,北京市政府最終作出了對北京南站進行徹底改造的決定。2006年5月9日晚11點09分,隨著天津到烏海西的2141次列車拉著汽笛,徐徐駛離老北京南站,封站改造工程隨即開始。這座原計劃只使用十年的臨時火車站,超期服役了38年后,正式退出了歷史舞臺。
又一個京城“新地標”
如今的北京南站,以其鮮明的地域特色、優美的建筑輪廓及和諧統一的整體風格,成了北京市新的地標性建筑。它是目前國內規模大、先進技術運用多、現代化程度最高的火車站。據媒體報道,不遠的將來,新北京南站的年發送旅客將達1億人次以上。
新北京南站的建筑規模超過了30萬平方米,當年的老北京南站與之不可同日而語。新北京南站不僅承擔京津城際鐵路列車的到發任務,還是京滬高速鐵路、京廣等客運專線列車在北京到發的客運站,是一個集鐵路、城市地鐵、公交、出租等多種運輸方式為一體的大型現代化綜合交通樞紐。

大型公共建筑不可避免地會遇到人流分流的問題。為解決這個問題,北京南站的站前廣場、站房和站場被視為一個整體,采取客流上進下出和下進下出相結合的方式。地下一層為出站通道及交換大廳,地下二層為地鐵4號線,地下三層為地鐵14號線……今后在這里乘車的旅客,從火車上下來,直接坐上公交、出租或地鐵就可奔赴京城各地,真正實現了“零換乘”。然而,新站在帶給旅客便捷的同時,也許還給人們帶來了些許“遺憾”:旅客可能連亞洲最大車站的全貌都看不見,更別奢談踱步出站,感受北京幾百年帝都的市井氣息了。
在推倒舊南站、建設新南站的過程中,一些人也提出了對此的不同看法。一篇文章中這樣寫道:保存有標志意義的古舊建筑實際上是在接續我們的文化傳統,傳承我們繁衍過程中塑造的文明。在這一點上,具有文化地標意義的建筑物的保留與存續,本身就是城市文明發展的標志。面對可溯源至1897年,已有一百多年歷史的老北京南站,我們本有可能把它建成最鮮活的鐵路文化博物館,就像巴黎1897年修建的奧賽火車站在停用后,建成著名的奧賽藝術博物館一樣。但我們在兩年前就錯失了這樣的機會。文章中的說法不一定現實可行,但至少向人們傳達了一種保存古舊建筑的思路,同時也是對進行得如火如荼的城市建設的一種反思。
新北京南站開通后,還常有附近的老居民來遛彎兒。“這老站和新站,根本沒法兒比,不在一個檔次上。”“這新站可真氣派,用那么多玻璃,看著就透亮,和機場一個樣。”“太大了,我要是進去,非得迷路不可。”也許,若干年之后人們對老南站的記憶會變得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而新南站將給他們留下更多關于出行方式的現代化記憶。